翌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光尘浮动的亮线。
林溪醒来,坐起身,昨夜被恐惧和不安占据,此刻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顾衍近乎偏执的安抚,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所有的惶恐都隔绝在外。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好的蜂蜜水,和一张便签,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
“我去见一个人。早餐在楼下。今天,看完苏明远查到的东西后,在家等我回来。我们,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看到最后那句话,林溪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我们,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他没有再说“一切交给我”,而是用了“我们”。
这个男人用行动告诉她,他愿意让她站在自己身边,并肩作战。
林溪下楼,一边吃早餐,一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林溪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邮件。
苏明远不仅查出了苏景尧的公关团队和资金链,更重要的,是他挖出了苏景尧那被精心伪造的过去。
苏景尧,大学之前,一直生活在京市,上的也是普通的公立学校。
他的母亲,在白氏破产后,因接受不了打击而精神失常,至今仍住在疗养院里。
而苏景尧本人,是在姨母白薇死后,被一个神秘人从京市接走,送往海外,并被赋予了全新的身份。那个神秘人,为他支付了所有的费用,将他培养成了一个标准的“上流社会精英”。
而那个神秘人,和二十年前诱骗白薇签下霸王合同的“信天翁资本”,背后指向的,是同一个人——一个在欧洲拥有着庞大黑色产业链,代号为“K”的神秘大佬。
林溪的后背,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苏景尧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棋子。一颗被那个“K”,精心培养了二十年,用来向顾家复仇的棋子。而苏景尧对顾家的仇恨,也是被那个“K”,一步步引导和放大的。
这盘棋,下得何其之大,又何其阴毒。
林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邮件的最后,是苏明远对苏景尧的心理侧写。
“苏景尧的童年,充满了被抛弃和寄人篱下的创伤。他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顾家。复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他自负,偏执,且极度渴望被认可。他将林溪你,视为他复仇计划中最完美的战利品。得到你,不仅能摧毁顾衍,更能证明,他比顾衍更优秀。这是一种病态的占有和征服欲。”
“他的弱点,就是他的自负。他相信自己能掌控一切,相信自己能用‘爱’和‘理解’,将你从顾衍身边夺走。”
看到这里,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成形。
既然他这么自负,这么相信自己能“拯救”她。
那她,就给他一个“拯救”她的机会。
下午,顾衍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林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摊着一堆打印出来的资料。
“都看完了?”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身上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
“嗯。”林溪点了点头,将苏明远的发现,跟他说了一遍。
顾衍听完,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我今天去见的,是当年负责白氏破产案的律师。他告诉我,白薇在临死前,一直说,她对不起顾家,她被人骗了。”
“所以,一切都对上了。”林溪的眼神变得凝重,“苏景尧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棋子。真正可怕的,是背后那个代号为‘K’的人。”
“我已经让卡洛斯去查了。”顾衍淡淡地说,“在欧洲,没人能躲过他的眼睛。”
“那苏景尧呢?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才是林溪最关心的。
“我已经布好了网。很快,他就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顾衍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不。”林溪却摇了摇头,抬眼看向他,“这样太便宜他了。”
顾衍挑了挑眉,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探究:“哦?那顾太太有什么高见?”
“顾衍,我想……引蛇出洞。”林溪看着他。
话音刚落,顾衍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我不同意。”他想也不想地拒绝,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太危险了。弗雷德里克那件事,你忘了吗?我不会再让你,置身于任何险境之中。”
提起弗雷德里克,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那差点失去她的恐惧,至今仍是他午夜梦回的魇。
“那不是险境,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林溪握住他冰冷的手,认真地看着他,“苏景尧的软肋,是他的自负。他以为他能掌控我,能策反我。那我们就将计就计,让他以为,他的计划成功了。”
“让他以为,我真的被你的‘偏执’和‘控制’所伤害,对他产生了依赖和信任。然后,让他主动地,带我走进他自以为安全的‘巢穴’。到时候,我们再人赃并获,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林溪的计划,大胆而周密。
顾衍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直接,也是最能彻底击垮苏景尧心理防线的办法。
可是,要让林溪去做诱饵……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顾衍,”林溪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我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对付苏景尧这种偏执型人格,我是专业的。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有你,有整个顾家。我相信你,能保护好我。”
她眼中的信任和坚定,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内心的挣扎。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但是,”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必须答应我,所有行动,都在我的监控之下。你必须佩戴定位和窃听设备。一旦出现任何意外,我不管什么计划,会立刻冲进去,带你走。”
“我答应你。”林溪毫不犹豫。
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两天后,一场逼真的“冷战”大戏,拉开了帷幕。
当晚,别墅二楼的主卧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林溪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正好能被别墅角落里那个“信号不良”的监控探头捕捉到。
“顾衍!你是不是疯了!你凭什么在我办公室装监控?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犯人!”
“保护你!我是在保护你!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顾衍的咆哮声里充满了暴躁和不耐。
“我不需要这种令人窒息的保护!”
这场争吵,以林溪“摔门而出”,拉着行李箱“负气”搬到酒店告终。
第二天,顾衍深夜在酒吧买醉、神情落寞的照片,就登上了各大娱乐版的头条。
整个京市的上流圈子,都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以为,顾三爷和顾太太的感情,真的出现了裂痕。
而这一切,都通过某些渠道,传到了苏景尧那里。他自以为,是他之前的与论战,和他那条“花花”的短信,起了作用。他以为,林溪这只美丽的金丝雀,要挣脱顾衍的牢笼了。
机会,来了。
这天晚上,林溪一个人住在酒店的套房里。
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
她泡在浴缸里,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水面倒映着她姣好的身姿,也倒映着她眼底的决绝。
她想起了在确定这个计划的那一晚,顾衍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她衣领里那个微型窃听器和手链上伪装成钻石的定位器是否安放妥当。
他眼中的担忧和不舍几乎要满溢出来。
“溪溪,如果害怕,我们现在就终止。”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林溪摇了摇头,转过身,主动吻上了他的薄纯。
“别怕,”她贴着他的唇,轻声说,“等我回来。”
那一晚,他们用最元始,最直接的方式,来表达着对彼此的眷恋和不舍。
那是一场在暴风雨来临前,拼尽全力确认对方存在的,无声的呐喊。
林溪从浴缸里站起来,擦干身体,换上了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裙。
裙摆丝滑,贴着她温热的肌肤。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那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很快就要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