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墨卿笑道:“一甲子都没人陪我说话,你今天来这里跟我废话了这么久,也算是给我解了解闷儿,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鲁浮生点点头,示意自己现在正在洗耳恭听。
曹墨卿不再盘腿,而是支撑起膝盖,揉了揉小腿,轻咳了两声,说道:“你知道崔甲最厉害的的地方是什么吗?”
鲁浮生不假思索,说道:“当然是崔甲这个家伙,天赋高,能力强,偷偷摸摸练剑,修为恐怖,要不然怎么解决,那些宗师,还有天劫?”
曹墨卿摇摇头,“我之前说过了,当初陆白束以死开局,将七国和我拉进了她的棋局里面,七国之人当然不是傻子,肯定会谋划出一个个想要脱离棋局,甚至是将棋局夺到自己手上的一些谋划,所以小镇上广为人知的两件事,就是其中的谋划,摆在明面儿上的,是赢家想要嫁女,将自己的黄花大闺女,交给崔甲这么一个破落户,这事儿谁想想都感觉很莫名其妙,所以他的开局其实很混球,但是收官却极其有水平,那一天偏偏要让女子的那个表哥送亲,最后偏偏那三个废石巷的混小子,要和赢家彻底瓜分开来,看似崔甲破局,但其实反而是崔甲退了一步,赢家是没有翻身做主人,但是在棋局中的地位,却是水涨船高,很明显,这是崔甲和赢家的一场暗中谋划。”
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摆在阴暗里的,那就是苏阙隔壁的沈筱幽,一看就是柴氏皇族,想要造就一出灯下黑的大好局面,但那是,崔甲却偏偏熟视无睹,摆在明面儿上告诉人家,咱不知道这件事情。”
鲁浮生听到这里,脸色沉重,问道:“崔甲可是我见过的,天赋最强的一人,更何况无论是心性还是实力的,绝对是裴楚荆第二。他可能在名不见经传,但是咱们这些老家伙,肯定看得出来,第一个谋划崔甲解决的水灵灵的,但第二个为什么崔甲偏偏什么都没做?我不相信,是他没看到。”
“正是如此,我也是现在才终于看清,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灯下黑?北周皇室想得出来,崔甲自然也想的出来。”曹墨卿哈哈大笑,那张干瘪枯燥的脸上终于有了难得的乐趣,甚至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拍着大腿,啧啧道,“裴楚荆当初愿意为他率先出剑,杀鸡儆猴,威慑天道,为崔甲争取到喘息的时间,也正是在那时,崔甲带着苏阙和那个柴怀瑾解决了王家和令狐家的,打破了小狐狸的谋划,同时在那之后,他来到我醉梦楼,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自己对苏阙的期望和盘托出,甚至还大张旗鼓,踏云而上,那些话,你我都看在耳中,鲁浮生,你知道他说这么多,到底是想告诉苏阙什么吗?或者想要告诉我们这些棋手什么吗?”
鲁浮生摇摇头,说道:“我肯定想不到,那家伙藏头不露尾,他的心思想不出来。”
老人伸出两根干瘪腐朽的手指,说道:
“崔甲前三句,说了三家行走天下的最根本要义,就是通过对苏阙的这些话语,告诉我,我曹墨卿的棋局天下皆知,但是无论是儒释道三教,还是其余诸子百家,都只会跟上你的棋局,甘愿做你的棋子,这一点,我崔甲改变不了,但不妨碍,他崔甲结果陆白束的棋局,重新在我的大棋盘上开辟一个小棋盘,你们想要让我死,我不会做什么,自己不去管,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后面一大段,是在跟苏阙讲很多大道理,说什么,少年应当远游万里,听听看看,最后说了一句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实就是在告诉苏阙,未来无论何时,苏阙恍然大悟,当年崔甲接手陆白束的棋局之后,就注定了崔甲的死亡,而且是苏阙越是成长,就使得崔甲离死越近,到那时崔甲提前说了这么一句,未来可能还会有后手,到那时,就不会让苏阙的心境有太大的落差,总不至于像现在的池白水一样,心境上摔出一个大窟窿。”
鲁浮生猛然起身,那双剑眉气的有些颤抖,前进几步,一脚踢开曹墨卿面前的书案,骂道:“这么多年了,崔甲这么做,你明明看得最明白,你就没想过做些什么,就像当初裴楚荆率先出剑,让天道投鼠忌器一样,哪怕做不了什么,也不应该落井下石。”
老人依旧稳坐面前,处之泰然,面容冷峻,淡然道:“在此枯坐一甲子了,在我的棋局上,谁都可以死,你我同样可以,更何况他一个自己求死的崔甲?”
鲁浮生气的浑身颤抖,猛地转身,一个字都不想说,直接转身离去,走之前,还把门狠狠地关上,砰的一声巨响,在整个醉梦楼里回荡。
坐在书案前的老人笑了笑,独自站起身,将被鲁浮生踢到的书案搬起来,放回原本的位置,但没有坐下,而是缓缓走到窗前。
“不肖弟子贾殇,老子最得意的徒弟,你既然想要跟燕王死磕下去,那你就好好磕着,跟你先生我掰扯这些有的没的,随便你,一甲子过去,到底有没有涨点学问,先生我拭目以待。”
随后老人转头走向屋外,来到门前,老人伸手想要打开房门,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紧了紧身上的裘子,喝出一口气,身形佝偻驼背,神色肃穆,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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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阙和慕容叶淑从一处小山岭翻过来,走到一处一处孤坟处,当然旁边还有一个小屋舍,正是当初苏阙为婆婆守孝三年的地方,苏阙四处看了看,屋舍还是走之前的样子。
苏阙带着慕容叶淑走进去看了看,样子还是老样子,也没什么要带着的,看了看,就出了屋舍,走向了旁边的一个小土包,走了这么几天,土包上就长出了一些杂草,苏阙站在小土堆前的墓碑前,缓缓蹲下身,摘下背篓,将那些祭祖的东西一一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