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坐在窗边，手指搭在护腕上。窗外的影子已经消失，但他的古瞳没有放松。他闭着眼，意识沉入体内，沿着经脉流转一圈，将残存的痛感压下去。药炉里的火还在烧，火星偶尔跳一下，映在他半垂的眼睑上。
他没动，也没有再去看沈清梧的方向。他知道她睡得不深，也知道她醒来后会第一时间找他。但现在不行。他必须先确认一件事。
古瞳缓缓开启，视野转为青色。城市在这一刻被拆解成无数流动的能量线。车流、人群、地下管道中的电流，全都化作不同颜色的光带。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扫过东区——直到那道微弱却规律的紫黑色脉冲出现。
位置：城东裴氏药业旧厂区，地下三层。
频率稳定，间隔三秒一次，像心跳。这不是畸变体自然释放的能量，更像是某种装置在运转。而且这波动和“影”使用的幽冥之力完全同源。
他睁开眼，站起身，脚步很轻地走进里间。
沈清梧躺在床里侧，呼吸平稳。他站在床边看了几秒，从针袋里取出一根银针。针身细长，尾部缠着一圈暗绿色丝线。这是他用艾草精粹浸泡过的镇毒针，能在十二小时内压制她体内的异能毒素发作。
他将针轻轻压进她枕下，又把被角往上拉了拉。
做完这些，他转身披上白大褂，扣好每一颗扣子。护腕上的七根主针重新排列过，最中间那根是他从“影”体内导出能量时用过的残针，弯了一点，但他没换。这种材质的针只有三个人能造，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在太平间躺着。
他摸了摸颈间的青铜药杵吊坠，低声说：“你想看我慌？我偏要走你最怕的那条路。”
话音落下，他推门出去。
外面天还没亮，巷子里雾气很重。他走出十几步，在街口停下，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坐标已经标好，红点就在裴氏旧厂区域。他盯着看了五秒，拨通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他说：“若我二十四小时未回，带清梧去南岭老庙。”
对方没说话，电话直接挂断。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东方。天边有一点灰白，风从巷子深处吹过来，带着铁锈味。
他知道这是陷阱。越是明显的能量源，越可能是诱饵。可他不能等。沈清梧的毒素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而这次提前了。如果他再拖下去，她可能撑不到下一轮治疗。
他往前走了几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门自动打开，他坐进去，车立刻启动，驶向城东。
与此同时，裴氏药业总部地下密室。
房间中央摆着七十二口药罐，每一口都泡着胚胎。罐体表面刻满符文，底部连着金属管道，输送着暗红色液体。空气中有种腥甜的味道，像是血混合了药草熬糊的气味。
裴玉容坐在主位，香云纱旗袍的袖口垂下来，遮住左手戴着的金丝眼镜。她面前跪着一个人，全身笼罩在黑袍里，左脸有烧伤疤痕。
是“影”。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任务失败。齐砚生破了我的阵法，还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记。”
裴玉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用袖中银尺轻轻敲了三下桌面。
七十二口药罐同时震动，传出低沉呜咽声，像是有人在罐子里哭。
她开口：“你看见他施针时，双眼泛青了吗？”
“看到了。”
“那是《玄枢九针》觉醒的征兆。”她慢慢站起身，走到墙边拉开一道暗格，取出一份泛黄卷宗。封面上写着几个字：青囊遗藏·九枢归元图。
她把卷宗放在桌上，手指抚过封面。“这里面藏着开启灵脉本源的关键。一旦找到，不仅能掌控所有畸变体，还能逆转基因缺陷，让人真正脱离肉体限制。”
“影”抬起头，眼神变了。
裴玉容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体内的幽冥血脉是强植的，痛苦难忍。只要你帮我拿到‘九枢归元图’，我就帮你剥离这股力量，让你恢复自由。”
“影”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那时他还小，被人绑在手术台上，有人拿着银针扎进他太阳穴。他疼得尖叫，却没人停下。后来裴玉容出现，杀了那些人，把他带走。
她说她是救他。
可他也记得，那天她笑得很温柔，指甲却是黑的。
现在她又在笑。
他说：“你要我做什么？”
裴玉容嘴角弯了一下：“齐砚生一定会来。他会查到地下三层的能量源。你去那里等他，不要杀他，也不要让他死。我要他活着看到‘归元图’开启那一刻。”
“影”点头，接过她递来的一块玉佩残片。上面刻着青囊门符文。
他转身走向暗道入口，脚步很稳。
但在进入通道前，他停了一下。
低头看了看手中枯萎的并蒂莲。花茎上的银丝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他没发现，自己颈后那道旧疤正在渗血。血珠顺着皮肤滑下，滴落在通道台阶上，留下一串断续的痕迹。
同一时间，齐砚生的车已接近裴氏旧厂。
他靠在后座，右手一直按在护腕上。古瞳再次开启，视野中那道紫黑色脉冲越来越清晰。距离缩短到五百米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不是来自伤口。
是古瞳的预警机制被触发了。
说明前方有高强度异能波动即将爆发。
他刚想让司机停车，远处密室中，裴玉容点燃了一支并蒂莲。
火焰升起的瞬间，七十二口药罐中的胚胎同时睁眼。紫光一闪，整栋建筑的地基都震了一下。
这股能量冲击波穿过地下管网，直冲而出。
齐砚生猛地抬头，瞳孔收缩。
坐标锁定了。
他拿起手机，重新看了一遍南岭老庙的地址。
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
车继续向前开，穿过厂区锈蚀的大门。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被人用手一点点拉开。
齐砚生解开安全带，右手握紧护腕里的针袋。
他知道里面有人等着他。
他也知道，这一进去，可能就出不来。
但他必须进去。
车停在主楼前。他推门下车，地面裂了几道缝，裂缝里冒着淡淡的紫烟。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一块碎玻璃上。
玻璃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边角烧焦了，只能看清两个人的轮廓。一个大人抱着孩子，背景是间老药铺。
他没低头看。
只是抬起脚，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