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静之捧着碗认真的对阿梅讲:“方才外面那人，是我在火车上遇到的，跟他在一起的那些男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好人。”
“最近这几天，咱们镇上龙蛇混杂，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阿梅吸溜一口米线，又抽空朝她比了个7，“这个买到了吗？”
林正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静之躲避的闪烁眼神，慢悠悠的挑起一小撮米线送进嘴里。
【买到了。】静之这才没好气睨向阿梅，又用口型讲:【子弹200发，手枪两把，省着用。】
桌子底下，阿梅尝试曲了曲食指，仿佛在想象扣动扳机。
那根食指有些无措的抠了抠她睡裤上的唐老鸭图案。
【姐，我不会使。】
看清她口型的静之定了定，谁会使啊，她也是良民，只在电视上看过开枪呢。
眼神默默挪到了右边的林正侧脸上。
这人……好像回来以后只看过他拿警棍呢。
“阿正。”
林正咬断米线，疑惑的朝她眨了眨眼。
静之看他乖的不行，心里暗忖自己真是疯了。
她的乖乖小男朋友怎么会开枪呢，她真是想太多了。
静之万万没想到，她的男朋友还有两副面孔，枪一到他手里，仿佛就是称心如意的玩具……
“给你。”
乖乖男朋友送了一个荷包蛋过来。
静之表面非常平静的嗯一声，尽显大姐风范。
实则桌子底下已然拉住他的左手，原本交叉放在椅子腿旁边的双脚松开了，并开心的翘了翘脚尖。
阿梅啃着筷子，看了看犹如温顺小媳妇的林正，小声提醒静之:
“除了那个，程放天还跟你说了什么啊？”
静之抬起眼眸，哦了一声:
“差点忘记了，他有点感情问题要找我谈谈。”
“卡啦。”
有人筷子掉了。
林正一把抽出自己被捏住的左手，勉强朝对面的阿梅扯了扯嘴角，“一时手滑。”
静之快速瞅了一眼他骤然变绿的脸色，连忙解释道:
“不是关于我的，你们别误会！”
林正眸底染上忧愁朝她看过来，眼里只有一句话——【求解释，否则我哭给你看。】
蠢蠢欲动的左手又伸了过去。
还没摸到林正的左手，就被他用一指轻轻拨了回去。
静之抿了抿唇，斜过眼神看向另一旁。
阿梅早就停下吃饭，八卦的小眼神不停在他们两个身上流连。
得，今晚不解释清楚，阿正估计要跟她闹小脾气了。
“他有个爱人，就是他带回家的那些女人里面其中的一个。”
“那个女人自从五年前被他救了，就对他一心一意。”
“这五年来，程放天为了多赚点钱，只身去了很多国家。
可只要一回国内，她便会紧随其后，求着程放天要报恩。”
阿梅:“怎么报恩？”
静之:“你说呢？”
阿梅朝她嘿嘿两声，揶揄的挑了挑眉毛，“以身相许嘛。”
静之:“……阿正你把耳朵捂起来。”
林正抿了抿唇，无辜回道:“我成年好久了。”
阿梅催促她别秀了，赶紧往下讲，静之没好气挣脱她的手，这才接着往下说。
“他被抓后，客栈的管理落到镇长身上。”
“没了收入来源，他想再出去闯荡几年再回来，所以来问我能不能帮他看着他那些女人。”
阿梅:“那你怎么说？”
静之捧着侧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那颗荷包蛋，“我又不是老鸨，当然是拒绝他了。”
“人生有多少个五年，女人的青春很短的，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人长年对你始终如一，一颗心完全挂在你身上，等你赚够了钱，很难说她不会对你的冷落感到失望，好好珍惜吧。”
以上，是静之劝程放天的原话。
这次她终于抓到了别扭傻仔的左手，静之深深的看着左手边的林正。
程放天真是问对人了，她才刚刚经历了这个人生选择题。
无论如何，她再也狠不下心，让这个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傻男人孤零零的待在这儿折纸鹤。
越来越灼热的视线像是要把林正的侧脸烧穿了，林正用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阿梅。
阿梅却迅速挪开眼神，嘁了一声。
她捧着基本没动过的一碗面站了起来，实在受不了他们两个，“我要到房间去吃，二位晚安。”
*
静之:“你看你，叫你丢筷子，把人吓跑了。”
林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过去，垂下了脑袋，“是我。”
先甩锅的静之笑眯眯的啃着美味的荷包蛋，拿着林正越来越局促的模样当下饭菜。
林正被她盯得满脸通红，米线几乎是按根吞的。
快半个小时后。
静之:“……真想把你一口吃掉。”
林正局促的声音满是羞赧，声音又低又快，“不，还不行，我的案子还没破，还有，你的面都坨了，别再看我了。”
“不吃了，走走走，去你房间。”
两人磨磨蹭蹭互相搀着离开餐桌，阿梅捧着空碗坐在楼梯口，简直是拿那两个人当爱情喜剧下饭。
“这就没了？无趣。”
她耸耸肩，放轻步子下楼收碗。
路过林正房间，还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别……你下来。”
“我会小心不压到你的脚和膝盖的。”
“不行……阿梅还在楼上。”
“她早吃完睡了。”阿梅从来没听过她冷言冷语的家姐声音软如绕指柔。
“阿正，我就要在上面……”
阿梅抖了抖身子，实在难以想象她姐姐那张高冷的脸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贴近紧闭的门板……
“阿正，你把牙齿给我松开，你是小狗吗？”
“……嗯……”
奇怪的声音传出来那一刻，阿梅捏紧手里的几个碗飞速弹开。
不能再听了，她怕纯洁的脑瓜被污染了。
房间里。
虚虚跨坐在林正腰上的静之，正抱着林正的脑袋，静静的听着阿梅上楼的声音。
“好了，这回她真的要去睡觉了。”
刚刚还搂在一起的人瞬间分开。
静之掩紧胸口的两个衣襟，一把拍掉林正蠢蠢欲动的手。
“你在我妹面前可真会装，其实你也想要我吧？”她从他身上下来，狼虎之词就这么脱口而出。
林正害羞得咬紧唇瓣，刚刚有那么一刻，他多么想要让一切成真。
静之从床底下拖出了她晚上带回来的箱子。
打开以后，小心的从里面掏出一把手枪，递到林正手上。
“阿梅年纪还小，有些话我不适合都对她讲。”
静之脸色变得严肃，“她不会用枪，我也不想让她学这个。”
“所以，不管咱们两个会不会，都得尽快学会。”
林正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手枪，抬眸对上静之莫名严肃的眼神:
“是不是有事要发生？”
她眉毛紧蹙着，指指客栈的方向。
“我是看不出来，但是程放天说，后面进镇的那群男人里面，有好几个他都见过，是道上的人。”
她拨开箱子里成排的子弹，又拿出一根深褐色的用过的迷烟，指了指后院说:
“这是我从那个猥琐男身上拿到的，这年头，哪个好人身上还带这种东西，而且这根烟还用过了，我看，事有蹊跷。”
林正接过那根拇指粗的迷烟，正想嗅嗅看成分，静之赶紧叫停他。
“别乱闻，小心中招。”
“没事，这东西竹波常用。”林正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不同道上的用的迷烟都不尽相同。”
说着，他掐破一点烟嘴，翻出一点里面的细碎烟叶，轻轻嗅了嗅。
静之咽了口唾沫，缓缓凑近脑袋，“怎么样？头晕吗？”
林正抽了张纸，把烟叶包进纸里丢进垃圾桶，这才肃了脸，以非常熟练的手势，摁开枪夹，快速将子弹装满。
“你……这……不是……”
太多问题要问，静之脑子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林正眉头紧锁，眉心渐渐染上凝重，“竹家曾经跟马贼有所联系，竹波用的迷烟也是马贼留在他家的，跟你拿回来的一样。”
静之心里咯噔了一下，“所以那群男的也是马贼？”
林正点了点头:“我看形势不容乐观，明天别让阿梅出去了，家里还有吃的吗？”
静之点头说:“我们刚回来，米面都是新买的，五十斤装，晓得你要住这里，阿梅下午刚买了很多吃的。”
“那就好。”林正接过她腿上的枪，把她枪里的子弹也装满。
随后不由分说的开始教她用枪的方法。
“摁这里弹出弹夹，扣这里上膛，然后瞄准这里开枪，懂了吗？”
静之愣愣的看着他熟练的托枪瞄准姿势，不禁开了口:“你啥时候学的？”
“竹波睡觉的时候，我把他的枪拆解了无数次。
他家地库里有个小型军火库，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我家的，我爷爷和他的属下被我赶走，倒是免了一场战争……
其实我偷偷进去过好几次，所以各种类型的枪我都略知一二。”他小心把枪递给她，“上了膛的枪千万小心。”
静之学着他的样子，虚虚握着枪瞄准窗外面，边说道:
“难为你了，拿了枪还能忍得住不打死他。”
林正认真摇了摇头，“竹波才是好耐性，我在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他有这么多手下和兵器，明明可以直接打死我的，可是他没有，所以我说他心眼如筛，奸诈多端。”
静之把枪放下，伸长胳膊，把他搂进怀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
“咱们不气了，他被阿坚抓起来了，我看以他过往做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还有抢劫银行，应该能被判不少年。”
林正嗯了一声，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脑中的御敌计划渐渐成型。
“阿之，你帮我call阿坚他们过来你家，要偷偷的，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静之:“没问题！”
*
大约才过了五分钟。
夜色里有好几个猫着腰的身影从一排房屋后面溜了过来。
听到猫叫的暗号，早就候在后门的静之，放轻力道开了后门。
门外那个猥琐男早就不见了，阿坚跟嘉乐伸头进来，用气声说:
“阿豪拉肚子没空，其他人都到齐了。”
静之:“……别管他了，你们先进来。”
林正房间的床上，一下子坐了七八个大汉。
林正靠着床头，从领口拿出一根系着绳的钥匙，把它解开丢给阿坚:
“阿之应该已经跟你们说了，这次咱们早做准备，说不定还能保住剩下这些人。”
阿坚捏着这把古铜色的长条钥匙，蹙起眉头，“马贼才那几个，咱们镇上那么多人，压都能压死他们了。”
林正冷笑了两声，叹阿坚想法过于天真，“我待在竹波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听他提起过，马贼抢劫之前，都会先行派出探子踩点，这批人我觉得就是竹波口中的探子，大部队，估计快到了。”
嘉乐紧张得站了起来，“那怎么办？”
林正指指阿坚手里的老式钥匙，“竹波家你们有个地方肯定没搜到。”
阿坚诶一声，立马摇头:“不可能，我们兄弟几个为了查罪证，把他底裤都翻过来了，光是灶底下都钻进去好几次。”
林正抱着臂膀，说出了一个他们想也想不到的地方:
“马房最里侧，有个横向摆放的小型马槽，挪开它，底下压着一个半米宽的厚木板。
这把钥匙，就是用来开上头那个锁的，入口有点窄，你们最好找瘦一点的人进去。”
阿坚几个都听傻了。
谁会去挪那么重的石头槽？
阿坚:“你确定里面真有好多枪？”
林正淡淡点头，“告诉你这件事，我有个要求，地库里有把狙击枪，连带着瞄准镜和专用子弹，麻烦你一起带过来给我。”
静之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这个男人，“那个你也会用？”
林正朝她浅浅笑着，“竹波每次打完我，我晚上都会去拿那把枪，趁他睡着的时候，瞄准他的眉心……不限距离，各种角度。”
阿坚等人:“……你是真能憋。”
静之:“？”
狗还是他狗。
她的小乖好像并不是那么乖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