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到小雪这边,看着好不容易买回来的糕点,她放下手里的书,笑着跟小美说:
“雪好不容易才停,你怎么不多买点儿?”
小美把还带着热气的云片糕放在入门右手边的置物柜上,这才一言难尽的跟小雪吐槽:
“姐姐你是没看到,梅老板一开摊,左邻右舍就抢着来买,我鞋跟都被踩掉了。”
她转了一下脚踝,把鞋跟上的大脚印露给小雪看,“你好不容易给我买的漂亮鞋,她们都给我搞脏了,哼!”
小雪捧着脸,好笑的看着她,“脏了就脏了,脱下来洗洗呗。”
小美郁闷:“这个天气不好干,我换洗的鞋子在陆府呢。”
说到这儿,她咬了咬唇,见小雪现在脸色还行,她这才敢提出来:
“您不想回去没问题的,我能回去一趟不,收拾点冬天的衣服鞋子出来,不然您就穿这点儿,也不合身啊。”
看着小雪身上穿的偏大的现衣,小美莫名的愧疚。
她那一晚好像太冲动了。
早知道……就进小姐房间,把燕秋师傅给的漂亮衣裙全卷出来了再跑。
小雪倒是无所谓。
最近外头除了少量的商贩,来了好几个陌生的军队驻扎下来。
每每她挑开窗帘往下看,都能看到一队队人马背着枪路过。
那种军靴整齐的踩在青石板上的咔嗒响,令她莫名的产生了一股紧张感。
她接过小美递过来的糕点,边拆绳子边问道:
“你刚刚出去,有没有觉得外面有什么异常?”
小美想了想,说:“雪停了,气温好像有一点点上升,路不怎么滑了,但是雪化成泥巴水……”
她光脚踩在暖和的地面上,回首朝门口处被泥渗透了的鞋袜扬扬下巴:
“一踩一个小水坑,躲都躲不开,偏偏还……”
小雪眨了眨眼,疑惑问道:
“还什么?”
小美抬眼,小心观察一下小雪的神色。
见她心情平静,小美这才放低音量,“我看到柳爷跑到小和春门口了。”
“……”
小雪瞬间缩回脖子,静悄悄的捻起一片薄薄的云片糕含住。
柳爷的事,她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追问?
小美又看了看她,她心里其实是支持柳爷跟小雪在一起的。
至少她刚进小和春那会儿,雪姐姐跟柳爷处得很好。
雪姐姐每天都笑眯眯的,不像现在。
笑比哭难看。
“但是他没追过来。”小美抠着手指猜测,“小米跟我说过,柳爷是有点洁癖的,衣服都爱穿白色。”
“但是,我总觉得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追上来。”
小美的目光追着小雪躲闪的眸子,她走近一步,在小雪腿边蹲下来,小声嘀咕着:
“我上回去看他,他烧得很厉害,这次再见他,人又瘦一圈。”
小美不会催她做什么决定,只是如实说着自己看到的情况。
她静静等着小雪的决定,像个忠诚跟随姐姐的小妹妹。
小雪轻轻咬断嘴边的云片糕,手里还拿着半片。
看似在嚼食物,其实魂儿已经飘到外面去了。
他瘦了?
她送的药膏没涂吗?小米一定笨手笨脚的,没给他弄好。
一口云片糕咀嚼半天,嘴里都没味儿了,小雪缓缓闭上眼,朝桌上的云片糕扬了扬手:
“你给他送去。”
刚说到这儿,她睁开眼,认真补充说:
“从后门进,别上楼,给小米就行。”
“最好让小米撒个小谎,说是秦姐姐她们送的。”
小美张了张嘴,顿时有些心疼起了眼前这个女人。
连送点吃的也不能光明正大干,怎么活得这么憋屈呢?
皱着眉,又穿上她沾了烂泥巴的鞋,小美接过缺了一角,重新包好的糕点,转身出了门。
“我等会再给您买点别的回来。”
小雪应一声,提醒她说:
“如果要回陆家,你就去了小和春再回,以免陆家的家丁跟着你。”
“知道啦。”
小美手脚快得很,跟小梁那群男人处了三年,她也了解他们大概会在什么地方盯睄。
于是出门后,就先绕进了一家卖西洋内衣裤的店面。
她假装看着挂在墙上的内衣裤,实则眼角一刻不停的往外观察。
小梁那群人果然还有一点良知跟羞耻心。
几个男人纷纷别开脸,躲到电线杆后假装抽烟。
小美自信扬起嘴角,臭屁的挺了挺胸,一个闪身出了内衣店。
等到小梁他们掐好时间转回头,店里哪里还有那个高高壮壮的身影。
倒是里头的女老板看他们的眼光有些不善。
老是用一种“你们这群变态”的眼神盯着他们。
几人脸一红,不约而同的散开来,汇入街上的人流里,寻找着小美的踪迹……
很凑巧的是,他们刚散开了,街角尽头,就走过来一道步伐稳重的身影。
是柳爷。
小梁几人刚刚在街道对面,老是往对面旅社的二楼看。
柳爷眉尾一挑,总觉得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再加上刚刚他也看到了小美从一楼招待处出来。
小美自从小雪嫁过去陆府,就一直跟着小雪。
既然她在这儿……
柳爷停在一个卖鱼干的小摊面前,遥遥的往那栋旅社的二楼看去。
雪儿是住在哪里吗?
还有,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会突然搬出来了?
柳爷不知道的是,陆老爷下了禁令,对那晚的事,所有的知情人士都不准多嘴。
小雪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所以这事儿,几乎没人知道。
正思索着,旁边那个小贩,拿着一条冻得邦邦硬的鱼,朝柳爷举了举:
“今早钻孔,新鲜钓的鱼,柳爷来一条不?”
柳爷回头一看,这个脸雀黑的大叔,不是一直都在小和春附近摆摊的吗?
“不了。”
柳爷直接拒绝。
小雪又不在,他做鱼能给谁吃。
他表情平淡,跟老板寒暄一句:“你以前不是卖烤鱼干的嘛,怎么卖上新鲜鱼了?”
老板叹了一声,指指脚边厚厚的一层雪,无奈说道:
“这个冬天才过去一半,烤鱼干可是要不少碳的,我可不敢乱用碳了。”
他跟柳爷说:“附近的小树和枯枝好像都被清理了,我这几天想出门收集柴火,都收集不到几根。”
柳爷眼皮一跳。
在如今多党纷争的时候,这么穷,且到处就地取材的,也就只有他加入的那个队伍了吧?
没想到他们倒是比敌军脚程快。
想来,他之前发出去的地形图,应该对他们有点用吧……
想到这儿,柳爷最后看一眼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掉头折返回去。
既然组织来了,作为接头人,他得回家等着,以免错失重要情报。
他前脚从小和春戏班的前门进去,小美和一个老乞丐就从后门出来了。
小美看着这乞丐手里的窝窝头,只以为他是尽量讨食的。
于是没有多想,甩着手就朝陆府的方向走去。
刚回房间的柳爷,就被小米拉住了。
将一张充满污垢的纸条塞给柳爷,小米就熟练的去门口守着了。
柳爷展开一看,情况果然如此。
组织来人了。
但是穷,啥都缺。
纸条上问他,能不能想办法搞点钱,再搞点枪,最好再搞点粮食和衣物。
毕竟,他们是有纪律的,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
柳爷也是犯了难。
文人能有几个钱,更何况他家破落了,他连房都卖了。
而且戏班里的周转资金他不能动。
这笔钱,他总得留着,为戏班里的人多谋一份保障。
柳爷看着书架上的几个瓷器,缓缓叹了口气。
古董越老,越稀有,越值钱。
这几个,都是清末民初的产物。
换句话说,是几年前刚产的。
对现代人来讲,它们可能很值钱。
对现在的人来讲,它们也只配用来当花瓶和痰盂。
柳爷收回眼神,坐在椅子上思量半晌,最终想出个办法。
借!
至于借的对象嘛,那自然是兵强马壮,炮弹充足的国军了!
还在警署里玩枪的司空冷,突然觉得后背凉凉的。
他怎么觉得……好像又有人在算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