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战已至白热。李红袖浑身浴血,肩头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青衫,每一次挥棒格挡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降龙掌意虽刚猛无俦,却在那灰衣供奉诡异阴寒的掌力与鬼魅身法下,渐感力不从心。内力消耗巨大,寒气不断侵蚀经脉,她的动作已不如最初那般凌厉,呼吸粗重,眼前甚至开始阵阵发黑。
那灰衣供奉显然也看出了她的强弩之末,眼中鬼火般的冷芒更盛,攻势愈发狠毒急促。他双掌翻飞,带起道道残影,阴风呼啸,每一招都直取李红袖要害,欲将她彻底毙于掌下!
“负隅顽抗,徒增痛苦!”沙哑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李红袖咬紧牙关,血沫从唇角溢出。她不能倒!霄儿和小天还未走远!她必须拖住!
就在她拼尽全力,格开对方戳向心口的一指,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微滞的刹那——
那灰衣供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真正的杀招此刻才骤然爆发!
只见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扭,竟凭空横移半尺,一直负于身后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漆黑如墨、毫无光泽的短刺,悄无声息地直刺李红袖毫无防备的右肋!这一刺阴毒到了极致,角度刁钻,更是抓住了她气息转换的绝对空隙!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李红袖瞳孔急剧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黑色短刺上散发出的冰冷死气!
“爹爹——!!!”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夜空!
是去而复返的小天!
她根本未曾跟随凌霄离开多远!对爹爹的担忧压倒了一切恐惧,她挣脱了娘亲的手,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娇小的身形,竟然偷偷绕了回来,恰好看到了这令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没有任何思考,纯粹是本能!那道小小的身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朝着李红袖身前猛冲过去,竟要用自己稚嫩的身体,去挡那柄致命的毒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红袖眼睁睁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决绝地扑向死亡,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坚持瞬间粉碎!只剩下无边的恐慌与毁灭一切的暴怒!
“不——!!!”一声绝望愤怒到极致的嘶吼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凄厉如同濒死的野兽!
那灰衣供奉显然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刺出的短刺微微一顿。他接到的命令是夺回证据,击杀入侵者,却无意对一个突然闯入的小女孩下杀手,尤其这女孩似乎并无威胁。
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迟疑瞬间——
“咻!”
一道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袭来!并非一枚,而是三根呈品字形、后发先至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射向灰衣供奉的咽喉、心口、持刺的手腕!角度刁钻,速度惊人,显示出施救者同样焦急如焚的心境和精准的判断!
是凌霄!她也回来了!
灰衣供奉脸色一变,不得不回刺格挡,身形微侧,避让银针。
而就是这不足半息的阻滞!
李红袖动了!
不是后退,不是格挡!而是完全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如同疯虎般合身扑上!她左手疾探,不是攻向敌人,而是精准无比地、一把将眼看就要撞上短刺的小天狠狠揽入怀中,用自己宽阔的背脊和臂弯,将女儿死死护住!
同时,她借着前扑之势,右手中的打狗棒放弃了所有防御和招式,将残存的、所有的、甚至透支生命本源催动的降龙真气,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注其中,以一种最纯粹、最野蛮、最同归于尽的方式,朝着那灰衣供奉的头颅猛砸下去!
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你要杀我女儿,我便与你玉石俱焚!
那灰衣供奉终究惜命,面对这突如其来、状若疯魔、完全不顾自身死活的搏命一击,他不得不放弃追击,黑色短刺回旋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窄巷道内炸开!
打狗棒与黑色短刺狠狠碰撞在一起!狂暴的降龙真气与阴寒内力猛烈冲突,形成一股可怕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震得两侧墙壁簌簌发抖,烟尘弥漫!
李红袖抱着小天,如同被巨锤击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狂喷而出,整个人抱着女儿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数丈之外的地上,打狗棒脱手飞出,当啷落地。她挣扎着想爬起,却又是一口鲜血涌出,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过去。
那灰衣供奉也被这搏命一击震得气血翻腾,握着短刺的手微微发麻,向后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
烟尘稍散。
被李红袖死死护在怀里的小天,虽被震得头晕眼花,却并未受伤。她抬起小脸,看到爹爹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和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吓得小脸煞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手慌乱地去擦李红袖嘴角的血:“爹爹!爹爹!你怎么样?不要死!呜呜呜……”
李红袖听到女儿的哭声,涣散的眼神凝聚起一丝光芒,她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小天的头,声音微弱嘶哑:“……傻……孩子……谁……让你……回来……的……”语气中满是后怕与心痛,却没有丝毫责备。
方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要永远失去她了。
那种心脏被瞬间捏碎的极致恐惧,远比任何身体上的伤痛更让她痛苦百万倍。
凌霄此时也已赶到,护在两人身前,手中紧扣银针,脸色苍白如雪,眼神却冰冷决绝地盯着那灰衣供奉,充满了拼死一搏的厉色。
那灰衣供奉看着这一幕,目光在李红袖重伤的身躯、哭泣的小天和决绝的凌霄身上扫过,又瞥了一眼掉落在地的打狗棒和散落在不远处的几页纸张(那是李红袖怀中证据被震落的一部分),眼中闪过一丝权衡。
他首要任务是夺回证据,击杀知情者。如今首要目标已重伤,证据散落,目的已基本达到。对方虽添一人,但一人已废,剩下一个女子和一个孩童,不足为虑。但若要强行动手,那重伤的女子临死反扑加之这用毒女子拼死阻拦,恐怕也要费一番手脚,若再引来他人……
他冷哼一声,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鬼影般掠至那散落的纸张处,衣袖一卷,将地上那几页纸卷入手中,看也不看,便身形倒纵,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黑暗的巷道尽头,竟就此退走了!
显然,在他看来,夺回部分证据,重创为首强敌,已算完成任务,不愿再节外生枝。
危机,竟以这种方式,暂时解除。
小巷内,只剩下血腥味、尘埃味和小天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凌霄立刻扑到李红袖身边,手指飞快地搭上她的腕脉,脸色愈发难看:“气血逆冲,经脉受损,内伤极重!”她急忙取出金针和最好的伤药,声音带着哭腔,“红袖!撑住!”
李红袖艰难地摇了摇头,目光却紧紧锁在怀里的小天脸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染血的手指轻轻拂去女儿的泪水,重复着那句:“……傻孩子……”
为父挡刀,舍生忘死。 这份超越生死的父女之情,在这一刻,浓烈得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