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洗,星辰黯淡。
一条由万千魂体构成的灰色长龙,正以一种蛮横不讲理的姿态,撕开南境的夜幕。
李闲就站在龙首之上,脚下是无数军魂信念凝聚而成的坚实“龙头”,肩上扛着那面迎风狂舞的“秩序”大旗。
“爽!”
他忍不住大吼一声,风灌满他的喉咙,却带不走那股发自肺腑的亢奋。
这可比什么跑车飞机刺激多了!这叫御龙飞行!还是自己亲手打造的限量款!
他脚下的魂龙并非死物。它像一条真正的巨龙,在云层下蜿蜒穿行。组成龙身的每一片“鳞甲”,都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军魂。他们不是在飞行,而是在执行一项严密的工程。
李闲能“看”到,随着魂龙的前进,一道道无形的魂力丝线从龙腹垂下,如同巨树的根须,精准地扎入下方山川的脉络节点。
这些根须并不掠夺,反而像是在进行一场“反向输血”。
它们将冯家渡汇聚的庞大“生气”,混合着天策军独有的“秩序”信念,强行注入这些沉寂甚至枯败的地脉之中。
魂龙过处,原本死气沉沉的山林,仿佛被春风拂过,枯黄的草叶尖端,竟悄然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绿意,干涸的山涧底部,有湿润的水汽开始氤氲升腾。
“看到了吗,兄弟们!”他对着脚下的军魂们高喊,“这叫‘秩序烽火’铺设!咱们每扎下一个根,就是为这片死地,重新立起一座不灭的烽火台!等咱们的烽火连通整个南境,这片江山就将处处是咱们的疆土,我看谁还敢拔咱们的旗,断咱们的根!”
回应他的是一股更加狂热、更加纯粹的信念洪流。
这种感觉,比单纯的杀戮和复仇,更能让他们找到存在的意义。
魂龙的速度极快,百里之遥,不过半个时辰。当前方的黑木镇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那条魂龙的龙尾,依然牢牢地连接着七十里外的冯家渡。
一条横跨夜空,由魂体、生气、信念构成的“天路”,已然初具雏形。
就在魂龙之首即将抵达黑木镇上空,准备与镇中地脉进行最后对接的瞬间,李闲的脑海里,久违的系统提示音猛然炸响。
【叮!规则交互深化!宿主行为【铺设秩序天路】已对区域性【因果规律】产生剧烈扰动!】
【警告:检测到上游‘云梦大泽’水脉灵机异常汇聚,与‘镇南王’军府煞气产生强烈共鸣。天时、地利、人和三元紊乱,七日内,‘无根之水’倒灌之兆已显!】
【备注:当人道秩序试图重建,天道诅咒便会引动人祸。洪水,是清洗棋盘最廉价的方式。】
李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云梦大泽?镇南王?
他猛地扭头,望向西北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仿佛能感觉到,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冷煞气,正在数百里之外的某个地方,与天地间的水行精气勾结、发酵。
那不是自然灾害。
那是有人要掀桌子了。
“他妈的……”李闲低声骂了一句,但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亮起一种更加危险的光芒,“玩不起?直接开地图炮?”
“有点意思了。”他舔了舔嘴唇,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将手中的“秩序”大旗猛地向下一顿。
“全军听令!加速对接!给老子把黑木镇这个‘分基地’先建起来!”
轰!
魂龙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一头扎进了黑木镇的地脉之中。
……
镇南都护府,一处戒备森严的地下禁室。
血光一闪,玄木的身影踉跄跌出,一头栽倒在地,身上的墨绿色道袍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污和血迹。
“玄……玄灵师兄!”
静室中,一名盘膝而坐的青年道人猛地睁开眼,一步跨到玄木身边,将他扶起。
此人面如冠玉,气质阴柔,同样身穿青玄宗道袍,但袍角绣着的玄鸟图纹,却是银色的。
“玄木师弟,何至于此?”青年道人眉头紧锁,一股精纯的法力渡入玄木体内,暂时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经脉。
“玄……玄灵师兄!”玄木抓住他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颤抖,“出事了!冯家渡的血泉眼……完了!”
“一个血泉眼,竟能让你耗尽精血用血遁符逃回来?玄木,你真是越修越回去了。说吧,是哪个不长眼的动的手,我去摘了他的脑袋,正好也让宗门里那些废物看看你的下场。”
“不是!不是那么简单!”玄木激动地摇头,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那个人……那个自称‘天策侯’的疯子!他不是在破坏,他是在……创造!”
“创造?”玄灵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他竟能逆转阴阳,将血泉化作了生机阳地!他把那些怨魂收为己用,驱使他们耕种,反哺生民,形成了一个……一个自给自足的循环!他正在用我们的祭坛,为他自己‘造血’!他……”
玄木深吸一口气,终于把那个最让他恐惧的词说了出来:“他在搞基建!”
静室里一片死寂。
玄灵脸上的平淡表情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凝重。他松开玄木,走到静室中央的一方黑色水池边。
池水漆黑如墨,没有半点波澜。
玄灵并指如剑,在自己眉心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滴入池中。
“嗡——”
墨色的池水瞬间沸腾,水面之上,一幅巨大的舆图光影缓缓浮现。正是南境的山川地理图。
图上,代表着青玄宗各个“血库”的红点,星罗棋布。
但此刻,玄灵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了冯家渡、黑木镇、黑石镇那一片区域。
他看到,一条极其纤细,却又无比坚韧的灰色光线,正在以冯家渡为起点,强行贯穿了沿途的山川地脉,与黑木镇的那个红点连接在了一起。
而随着这条线的成型,那两个原本黯淡的红点周围,竟然开始泛起一种代表“生机”的、令他无比厌恶的纯白光晕。
更可怕的是,这条线还在汲取着周围地脉的能量,不断地变粗、变亮。
“他不是在连线……”玄灵的声音变得干涩而冰冷,“他是在织网。”
玄灵的手指在地图上那条灰线上轻轻划过,眼神中的冰冷几乎要将光影冻结:“我们是寄生,是掠夺,是饮鸩止渴。而他……他在造血,在给一具将死的僵尸,重新安上心脏。他的网,每扩张一寸,我们的网就会被吞噬一分。这已经不是争夺食料,这是在改造猎场本身。”
此消彼长之下,青玄宗数百年基业,危在旦夕!
“好一个天策侯,好一个与虎谋皮的圣月皇朝。”玄灵的眼中,杀机暴涨。
他转身,看着萎靡在地的玄木,冷冷道:“他以为建起两座‘基站’,就能高枕无忧了?”
玄灵走到墙边,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枚黑色的玉简,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
“传我法令。”
他的声音在静室中回荡,不带一丝感情。
“联络镇南王府,告诉王爷,宗门允他开‘云梦龙王祠’,借十年水运。条件是,七日之内,本座要看到洪水淹没黑石镇以东,临江府以南的所有村庄、集镇。”
玄木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师兄!那可是近百个村镇,数十万生灵!如此大的因果……”
“因果?”玄灵冷笑一声,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白痴,“他要救人赚功德,我们就把人全杀了,我看他救谁!他要织网搞基建,我们就来一场大洪水,把他的‘服务器’、‘基站’,连同整个‘机房’,全部泡在水里!”
他走到舆图光影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那片刚刚亮起白色光晕的区域,重重一抹。
“既然棋盘脏了,那就用水洗一洗。”
“至于因果?”玄灵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镇南王想借水运练兵,我允了;圣月皇朝气数已尽,天道要降灾,我只是顺应天意。这滔天业力,自然有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去背,我们青玄宗,不过是看棋盘脏了,帮天道递了块抹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