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风暴的中心,那青年道士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破布,从半空坠落,砸在地上,生死不知。
但他身后的阴影里,两道更为阴冷、更为强大的气息,终于不再掩饰。
“废物!”
一声低沉的怒喝,如同寒冰摩擦。两名同样身穿兽纹黑袍的中年道士,自祠堂的阴影中一步跨出,出现在飞檐之上,恰好是那青年道士之前站立的位置。
他们的气息,比那青年道士深厚了不知多少倍。一人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另一人则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手中托着一个紫金色的钵盂。
那钵盂一出现,便发出一阵嗡鸣,似乎对空中那团金黑交织的能量风暴,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师兄,这功德……竟然如此纯粹!若是被我等炼化,‘万魂幡’大成,指日可待!”满脸横肉的道士,眼中满是贪婪。
“先收了再说!莫让那老儿和小子抢了先!”枯槁道士声音沙哑,目光扫过街心的百草翁和李闲,杀机一闪而逝。
他们显然没把李闲的“大义檄文”当回事,只当是一种催动能量的诡异法门。在他们眼中,这世上只有两种东西: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眼前这锅被打翻的汤,显然属于前者。
横肉道士不再废话,将那紫金钵盂猛地向空中一抛!
“收!”
钵盂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瞬间涨大到丈许方圆,钵口朝下,产生一股与“百鬼幡”截然不同、却更为霸道、更为精纯的吸力。
它不分金黑,不辨善恶,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要将那整片能量风暴,一口吞下!
“我操!”李闲眼皮狂跳。
这他妈哪是来分汤的,这是连桌子都要一起吃了!
【叮!检测到高阶法宝:紫金覆魂钵】
【核心阵法:颠倒乾坤,强行收纳。】
【警告!该法宝正在无差别吞噬能量!一旦被其吸入,‘无主功德’将与‘业力’彻底融合,化为性质不明的‘混沌灵煞’!届时,汤还是汤,但谁喝谁死!】
李闲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辛辛苦苦又是演说又是拉大旗,好不容易把这群“忠魂”的情绪调动起来,眼看就要引导他们“归位”,结果半路杀出两个拿盆抢饭的!
而另一边,百草翁的动作,却截然不同。
他看着那片狂暴的能量,那双悲悯的眼中,没有贪婪,只有惋惜。
他从腰间的一个布袋里,捻出三根干枯的、形如人参的黑色根茎。
“唉,病已至此,当以雷霆驱之。”
他将那三根根茎,屈指一弹。
三道黑光,不偏不倚,精准地射入了那金黑交织的风暴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光华四射的特效。那三根根茎一入风暴,便化作了三道细微的黑色旋涡。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风暴中最为狂暴、最为污秽的黑色业力,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着那三个小旋涡涌去。而那纯粹的金色功德,则像是受到了某种排斥,被远远地推开。
他不是在抢,他是在“滤”!
他在用他的药,分离这锅汤里的“毒”!
李闲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太阳。
【叮!检测到外部净化力量介入!】
【‘业力污染’正被高速中和、湮灭!‘无主功德’……‘功德’纯度正在飞速提升!】
【当前纯度:81%…85%…92%…】
好队友!这老头儿简直是中国好队友!
虽然人家可能根本没想帮你,但客观上,他把李闲最头疼的“排毒”工序,给包圆了!
“哈哈!老先生敞亮!”李闲大笑一声,冲着百草翁的方向遥遥一拱手,“这人情我记下了!”
百草翁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专注地看着空中的变化,仿佛在观察一味药的药性发作。
而飞檐上的万魂门二人,脸色却变得铁青。
“多管闲事的老东西!”
他们发现,随着黑色业力的流失,那团能量风暴虽然变得更加纯粹,但也更加灵动,不再像之前那般浑浊迟钝,紫金钵盂的“吞噬”效率,竟大大降低!
“师兄,不能再等了!”
“动手!先宰了那个碍事的小子!”
枯槁道士眼中凶光大盛,不再试图收取能量,而是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直扑李闲!
与此同时,那横肉道士也狞笑一声,催动着紫金钵盂,从天而降,狠狠砸向李闲的头顶!
他们竟是打算先清场,再慢慢享用美食!
“老板娘,站稳了!”
李闲不退反进,一把将萧倾歌拉到自己身后,双脚如同钉子般扎在地上。
他抬起头,看着那当头砸下的紫金钵盂,以及那扑面而来的阴冷杀机,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种极度亢奋的笑容。
“来得好!”
他双手猛地合十,再次掐出那个古怪的印诀。
这一次,他没有对着天空,而是对准了自己身前的地面!
“【三军神主】听令,此地为帅台!”
“【人皇龙气】为引,此身为将旗!”
他眉心那灼热的烙印,光芒大放,一股无形的威严,以他为中心,轰然镇压全场!
“忠魂们,还等什么?!”
“将军在此,君王在后!不来归位,更待何时?!”
他张开双臂,摆出了一个拥抱天空的姿态,像是在迎接一场盛大的加冕。
“饭已做好,药已下锅,就等你们上桌了!”
“归——来——!”
这一声怒吼,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裹挟着【三军神主】的无上权限,以及萧倾歌体内那被彻底激活的【人皇龙气】的尊贵号令!
“吼——!!!”
天空中,那团被百草翁“滤”得金光灿灿的功德洪流,终于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它不再盘旋,不再犹豫,像是一支接到了总攻命令的无敌军团,化作一道粗大无比的金色光柱,无视了紫金钵盂的吸力,绕过了枯槁道士的扑杀,以一种奔涌向母亲怀抱的姿态,朝着李闲和萧倾歌,悍然灌下!
那枯槁道士的黑烟,在接触到金色光柱的刹那,便如同积雪遇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瞬间冲刷得七零八落,露出了他那张惊骇欲绝的脸。
而那当头砸下的紫金钵盂,更是在这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洪流冲刷下,哀鸣一声,被直接撞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着,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不!!!”
横肉道士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眼睁睁看着那泼天的功德,从自己碗边,流进了别人的锅里。
金色的光,淹没了整条长街。
李闲站在光芒的最前端,承受了第一波冲击。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泡进了最温暖的温泉里,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都在欢呼。那股纯粹的、浩瀚的能量,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叮!宿主沐浴在‘纯净功德’之中,精神力获得洗礼,练气二级瓶颈松动!】
【叮!宿主权限获得临时增幅!‘三军神主’称号与功德洪流产生共鸣,威慑力+100%!】
【叮!宿主与‘人道丰碑’百草翁产生规则交互,获得临时感悟:‘药石之心’!】
一瞬间的信息流,让李闲爽得差点呻吟出来。
但他没有迷失。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管道”,是个“接引人”。
真正的主菜,在身后!
他猛地侧过身,将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完全暴露在金色光柱之下。
“老板娘,开饭了!别客气,吃饱点!”
那浩瀚的金色洪流,找到了它真正的目标,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萧倾歌的体内。
“嗡——”
萧倾歌的身体,发出一声清越的凤鸣。
她那身朴素的衣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她体表那层由天道诅咒形成的、肉眼不可见的枷锁,在金色功德的冲刷下,发出了“咔嚓咔嚓”的、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一道微弱、却无比尊贵的暗金色龙影,自她天灵盖冲天而起,张开龙口,贪婪地吞噬着那涌来的功德之光。
龙气衰竭?血脉压制?
在这一刻,在这泼天功德的滋养下,统统被暂时压下!
那条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小龙,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百草翁停下了动作,那三个黑色的小旋涡,在耗尽了所有业力之后,悄然消散。他抬起头,看着那被金光笼罩的少女,以及少女身前那个如同护法金刚般的青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震撼。
他救人,用药。
这个年轻人,却仿佛在用“人心”和“大义”当药。
路子野得没边,可这药效……竟也霸道得惊人。
长街的尽头,那两名万魂门道士,面色惨白如纸,看着那几乎被吞噬殆尽的功德洪流,又看了看李闲和萧倾歌,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走!”
枯槁道士当机立断,卷起重伤的师弟和那个昏迷的弟子,化作一道黑烟,头也不回地遁入夜色。
他们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
金色的光柱,持续了足足十几个呼吸,才缓缓消散。
李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一阵阵发软,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转过身,看向萧倾歌,咧嘴一笑,正想说句骚话。
“老板娘,这顿饭……”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萧倾歌,依旧是那个萧倾歌。但她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名剑,锋芒内敛。
那么此刻的她,就是一尊被擦去尘埃的古老神像,神性初显。
她的双眸,不知何时,已化作了淡淡的金色。那目光扫来,竟让李闲都感到了一丝源自灵魂的威压。
她看着李闲,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手。
一缕暗金色的、如真似幻的龙气,在她的指尖,盘旋、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