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若抱着小满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是冷的。
是愤怒!
是被欺骗到极致的怒火!
是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惊骇!
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猛地低头,看向怀里昏迷的女儿。
小满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小小的身体被那温暖的白光包裹着。
她的女儿…
她裴星若的女儿…
竟然一直和“冥王”生活在一起?!
被卷进了这种…足以毁灭世界的漩涡中心?!
“赵!一!多——!!!”
裴星若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清冷如星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死死钉在赵一多身上!
声音不再是暴风雪,而是熔岩喷发前的低吼,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
“你他妈…骗得我好苦啊!”
“废物奶爸?!”
“赵平凡?!”
“冥王?!裁决者?!好!好得很啊!”
“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担心你养不活小满!担心你教坏她!担心你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爹!”
“结果呢?!”
“你他妈是冥王!是裁决者!是能掀翻整个世界的疯子!!”
“你把小满卷进来!让她经历这些!让她昏迷不醒!!”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裴星若的理智彻底被怒火烧断了!
她抱着小满,一步步朝着赵一多走去!
高跟鞋踩在蜡笔碎片和玩具残骸上,发出清脆又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每一步,都带着滔天的杀意!
“裴总!冷静!冷静啊!”鲁智深魂飞魄散,想拦又不敢拦。
“赵哥…冥王大人他…他现在就是个脆皮啊!”武松那只独眼也充满了惊惶。
赵一多看着步步逼近的裴星若,看着那双赤红燃烧、几乎要把他灵魂都烧穿的眼睛。
他没有躲。
也躲不开。
只是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笑容。
“想干什么?”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裴星若…”
他第一次,没有叫她裴总,也没有叫裴园长。
叫了她的名字。
“我他妈…”
“就想当个…安安静静的…废柴奶爸。”
“当小满的…充话费送的…爸比。”
“仅此…而已。”
“充话费送的爸比?!”裴星若像是被这荒谬的自嘲彻底点燃了引信,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冥王大人!您这退休生活!可真够‘平凡’的啊!平凡到把我女儿卷进方舟议会!平凡到让她变成什么‘潘多拉’!平凡到让她现在昏迷不醒!你他妈管这叫平凡?!”
句句诛心!
字字带血!
赵一多被怼得哑口无言,嘴角那点苦涩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看着裴星若燃烧着冰焰的眼睛。
看着那眼底深处翻涌的、被彻底欺骗和伤害的痛楚。
再看看她怀里昏迷的小满…
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憋屈,混合着丹田里那点温顺的能量,猛地冲上喉咙!
“不然呢?!”赵一多也豁出去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惨烈,“告诉你我是冥王?!告诉你我最后一次任务搞砸了!惹上了方舟议会都头疼的‘教授’!还弄丢了一片至关重要的‘钥匙’碎片?!告诉你那片碎片可能跟我闺女有关?!告诉你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带着小满东躲西藏!只想找个幼儿园安安静静当条咸鱼?!”
他指着自己腹部那片白羽,眼神凶狠又绝望:
“这片毛!它不是我偷的!是它自己赖上我的!跟我闺女一起!甩都甩不掉!”
“南极?!是老子想去吗?!是他妈‘教授’那条疯狗闻着味追过来了!他想抢我闺女!抢这片毛!”
“老子丹田里这点破烂!是老子想充的吗?!是被逼的!不用它!我闺女就得被那金色大灯泡吸干!”
“还有那个白鸽!那个01!是他妈老子招来的吗?!是这片毛!是方舟议会!是他们阴魂不散!”
赵一多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疼得他眼前发黑。
“裴星若…”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嘶哑。
“你以为…老子想当这个狗屁冥王?!”
“老子就想…当个废物爹…”
“看着小满…平平安安长大…”
“看着她…叫你裴老师…”
“而不是…什么狗屁‘潘多拉’…”
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
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
裴星若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离赵一多的软垫,只有一步之遥。
她抱着小满,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冰封的眼底,那滔天的怒火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愤怒。
被欺骗的愤怒依旧在灼烧。
可…
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眼神绝望的鬼样子…
听着他那句“就想当个废物爹”…
裴星若胸口那股冰冷的怒火,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
滋啦作响。
蒸腾起一片混乱的白雾。
她低头。
看着女儿昏迷中依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小手。
再看看地上那个瘫在软垫里、像条被抽了筋的龙一样的男人。
冰封的心湖…
第一次…
裂开了一道…
深不见底的缝隙。
白鸽悬浮在半空,纯白长袍无风自动。
她看着下方凝固的两人。
看着裴星若眼中翻腾的冰火。
看着赵一多眼底的绝望与疲惫。
星空般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
了然?
“熵增…暂停。”
“混乱…导向…新秩序。”
她的声音空灵漠然,打破了死寂。
“钥匙…已坦白。”
“锚点…静养…可期。”
“除草剂…残留…”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金大福后脑勺那怒放的“海胆”,又落回赵一多身上。
“…自行…善后。”
“管理员…权限…升级…”
“责任…绑定。”
说完。
纯白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
白鸽和她怀中的小满,身影迅速淡化、透明…
如同融入空气的水彩。
再次消失不见。
只留下向日葵班内…
一片更加沉重、更加复杂的…
死寂。
裴星若抱着小满,站在原地。
冰封的目光,死死钉在软垫上那个瘫着的男人身上。
赵一多也看着她。
眼神疲惫,带着一丝…认命般的…等待宣判。
良久。
裴星若才极其极其缓慢地…
深吸了一口气。
再缓缓吐出。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艰难地凿出来:
“赵一多…”
“冥王大人…”
“你欠我女儿的债…”
“还有…”
她的目光,扫过他腹部那片白羽,又扫过地上金大福那颗惊世骇俗的后脑勺。
“…这一地鸡毛的…烂摊子…”
“从现在起…”
“一笔一笔…”
“给老娘…”
“…还!”
“还——?!”
赵一多瘫在软垫上,感觉裴星若那个“还”字像颗烧红的秤砣,哐当砸进他心窝里。
烫得慌。
沉得慌。
还带着冰渣子刮肉的疼。
欠闺女的债?
欠裴星若的债?
欠这一地鸡毛的烂摊子债?
拿什么还?
拿他这刚充到30%、还带着“返厂保修”标签的破烂身子骨?拿他那张除了喷毒液没啥用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