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升龙城,征夷大将军行辕的大堂内,巨大的安南舆图摊在紫檀长案上,墨迹淋漓,几处代表黎利残部的黑色小旗,如同顽固的癣疥,钉在北部山区的褶皱里。
周必贤一身靛蓝箭袖常服,背对着门,负手而立。窗外,升龙城劫后的街市正艰难地恢复着生气,嘈杂的人声隐约传来。他身形挺拔依旧,只是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如同刀刻般深重。
“新城侯(张辅),平西侯(沐晟)到!”亲兵通传声打破堂内凝滞。
张辅一身戎装未卸,甲叶沾着泥点,大步流星而入。沐晟紧随其后,神色较之以往添了几分恭谨,不复初入安南时的倨傲。
“坐。”周必贤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目光扫过舆图,手指精准地点在黎利最后盘踞的乂安西北那片犬牙交错的峰林:“黎利残部,已成惊弓之鸟,遁入山林。强攻徒耗兵力,且易激起民变。”
他抬眼看向沐晟:“沐侯爷。”
沐晟立刻挺直腰背:“末将在!”
“安南初定,百废待兴。本督奉旨归黔,此间军政善后,由你全权署理。”周必贤语气沉稳,字字清晰,“张侯爷(张辅)协理军务,襄助于你。”
沐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旋即化为沉凝:“末将领命!定不负大将军所托!”
“善后之要,首在安民。”周必贤踱至舆图前,指尖划过沿海几处新设的屯垦点,“移民屯垦,乃朝廷根本之策。黎利残部流窜,专袭粮仓,屠戮百姓。务必增派精兵,严守屯点,扼守要道。凡有袭扰者,”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无论首从,格杀勿论,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张辅、沐晟皆凛然应诺。
“末将明白!”沐晟重重点头。周必贤微微颔首,最后看向张辅:“张侯爷,移民屯垦点的军防布设、与地方土司的协防联络,你经验老到,多费心。务必使军民相安,勿生龃龉。”
“大将军放心!”张辅抱拳,声若洪钟,“有末将与沐侯爷在,必保安南无虞!”
交代完毕,周必贤再无赘言。他走到书案后,提笔疾书,一份是呈送金陵的报捷奏疏,一份是移交安南军政的详细节略。笔走龙蛇,墨迹未干便递与雷振:“即刻以六百里加急,分送兵部与陛下御前。”
“末将领命!”雷振双手接过,小心纳入怀中。
“雷振!”周必贤目光落回自己最信任的亲卫队长身上。
“末将在!”
“点齐亲卫营,轻装简从,备快马!明日卯时初刻,启程归黔!”周必贤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丝归心似箭的迫切。安南的烂摊子可以托付,但黔中那个险些失去嫡长子的家,那个潜藏着致命毒蛇的后院,一刻也等不得了。
“是!”雷振眼中爆发出精光,压抑着激动,轰然应诺。
黔西北,毕节卫城。
永乐九年季夏的日头,毒辣地炙烤着大地。然而这一日,毕节卫城内外却人声鼎沸,万人空巷。通往南门的官道两旁,黑压压挤满了百姓,扶老携幼,翘首以盼。汗水浸湿了粗布衣衫,蒸腾起一片混杂着尘土与期待的燥热气息。
“回来了!禄国公回来了!”不知是谁眼尖,最先望见官道尽头卷起的烟尘,嘶声高喊起来。
人群瞬间沸腾!锣鼓声、鞭炮声震天响起,夹杂着无数声嘶力竭的欢呼!
“禄国公万胜!”
“黔中子弟凯旋!”
烟尘渐近,一支玄甲骑兵如沉默的铁流,破开热浪而来。为首一人,正是周必贤。他端坐于通体乌黑的骏马之上,一身玄色麒麟补服,风尘仆仆,面容被烈日晒得黧黑,下颌线条绷得极紧。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扫过道路两旁一张张激动得扭曲的面孔,扫过那些举着简陋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亲人名字的妇孺老弱。
他没有下马,只是勒马于巍峨的南门城楼之下。喧嚣的声浪在他勒马的一刻,奇迹般地低了下去,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狂热的崇敬与忐忑的期盼。
周必贤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硝烟、汗臭和尘土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他猛地一提气,声音并不如何高亢,却如同沉雷滚过喧腾的城下,清晰地送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百姓耳中:
“黔中父老!”他抱拳,向四方一拱,“安南逆胡授首,战事已定!随本督远征的黔中健儿,不负家乡父老厚望,浴血杀敌,扬我国威!”
短暂的寂静后,更猛烈的欢呼如火山般喷发!
“万胜!万胜!”
周必贤抬手,压下声浪,继续道:“朝廷恩赏不日即下!凡随征健儿,论功行赏!战殁者,抚恤加倍!其父母妻儿,禄国公府代朝廷赡养!本督在此立誓,断不使我黔中子弟,流血又流泪!”
“国公爷仁德!”
“谢国公爷大恩!”
“跟着国公爷,值了!”
哭声、喊声、感激涕零的叩拜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汹涌的洪流,冲击着毕节卫城新建的城墙。周必贤这番话,比任何金银赏赐都更能熨帖这些黔中百姓的心。他勒马立于这狂热的洪流中心,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接受着万民的朝拜,也无声地将周家与这片土地的血肉联系,夯筑得更加坚实。
他不再多言,轻轻一夹马腹,玄甲亲卫营簇拥着他,缓缓穿过洞开的城门,将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留在身后。城内的街道同样被挤得水泄不通,欢呼声浪更高。
禄国公府门前,朱漆大门早已洞开。刘瑜一身深青翟衣,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站在最前,面容沉静,唯有紧攥着帕子的指节透露出内心的波澜。奢香夫人站在她身侧稍后,身着彝家盛装,银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目光灼灼地望着由远及近的丈夫。刘青和田震站在另一侧,刘青一身素雅,神色沉凝;田震则抱着刚满周岁不久女儿周廷珂,脸上带着激动与期盼。宝庆公主朱秀宁站在刘瑜身后半步,一身湖蓝宫装,努力维持着皇家公主的仪态,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紧盯着那道玄色身影的眼神,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马蹄声在府门前停住。周必贤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母亲刘瑜脸上,深深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随即扫过奢香、刘青、田震,最后,定格在宝庆贴身宫女蕊初抱着的周廷昭身上。
他大步走过去,身上的肃杀之气在靠近孩子时奇异地柔和了几分。蕊初连忙将孩子往前送了送。周必贤伸出那双曾握惯刀柄、染满血污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将周廷昭抱入怀中。这孩子似乎认得父亲的气息,非但没哭,反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好奇地去抓他下颌的短髯,发出咿呀的笑声。
周必贤冷硬的面容终于松动,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嘴角。他抱着儿子,径直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府邸,将所有的喧嚣与杀伐都关在了门外。
宝庆公主朱秀宁看着丈夫抱着廷昭入府的背影,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暖流,那点被刻意维持的皇家矜持悄然融化,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悄然滋生。
入夜,禄国公府灯火通明。压抑了许久的喜庆气氛终于彻底释放出来。正堂内外,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醇厚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玄甲亲卫营的百战老兵卸下了甲胄,换上干净的军服,与府中亲近的部属、周家核心族人济济一堂。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庆祝着南征的胜利与主帅的平安归来。
周必诚几杯烈酒下肚,豪气顿生。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大哥南征凯旋,小弟无以为敬,舞刀助兴!”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几步走到堂中空地,接过亲兵递来的腰刀。
刀光乍起!周必诚的刀法脱胎于战场搏杀,大开大阖,势若奔雷。刀锋破空之声嗤嗤作响,时而如狂风卷地,时而如暴雨倾盆。堂内烛火被刀风带得摇曳不定,映照着他年轻而充满力量的身影。一套刀法舞罢,收势凝立,气息微喘,引来满堂轰然喝彩!
“好!二爷好刀法!”
“痛快!真痛快!”
气氛被推至高潮。周必贤坐在主位,端起酒杯,与众人同饮。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回应着部属的敬酒,目光却不时扫过堂外深沉的夜色,那点笑意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宴席终散,喧嚣归于沉寂。周必贤没有回刘青或田震的院子,而是独自一人,踏着月色,走向府邸深处的承恩堂。
守门的宫女见到他,慌忙躬身行礼。周必贤挥挥手,径直走了进去。堂内熏着淡淡的百合香,宝庆公主朱秀宁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对着一盏孤灯,手中拿着一卷书,却显然心神不属。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周必贤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公…国公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必贤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卸去了白日里迎接时的盛装,此刻的她只穿着一件素色的寝衣,乌发松松挽着,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昏黄的灯光下,那张曾属于深宫帝女的精致面容,少了几分刻意的高贵,多了几分真实的迷茫和柔弱。
他一步步走近,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微凉和淡淡的酒气。宝庆公主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几乎要后退。然而,当周必贤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那熟悉的、带着硝烟与汗水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时,她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一瞬。
周必贤伸出手,没有碰她,只是轻轻拂开她额前散落的一缕碎发。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按下了某个开关。宝庆公主朱秀宁一直强撑着的、属于前朝公主的骄傲与疏离,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她猛地向前一步,不管不顾地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了周必贤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坚实的胸膛。
压抑的、无声的泪水瞬间洇湿了周必贤胸前的衣襟。滚烫,又冰凉。
周必贤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缓缓抬起手,轻轻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背上。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抱着,感受着怀中这具身体的脆弱与依赖。承恩堂内,熏香袅袅,灯火静静燃烧,活色生香,只有女子压抑的歌唱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冰冷的政治联姻之下,一丝属于人间的、微弱的暖意,悄然滋生。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禄国公府正堂内,昨夜宴席的残迹早已清扫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堂内檀香清冽,却压不住无形中弥漫的铁血味道。周必贤高踞主位,一身玄色常服,面容冷峻如铁,昨夜的温情仿佛从未存在过。
堂下,陈墨、丁玉、岩桑、周水生、周必诚、奢香夫人、刘青、田震等核心人物肃立两旁,屏息凝神。
“陈墨。”周必贤的声音打破沉寂,如同冰珠落玉盘。
“承恩堂内,除蕊初、翠儿两个贴身服侍公主的,其余人等,连同那个王嬷嬷在内,及其所有同伙,”周必贤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陈墨,“今日之内,全部给我拿下!秘密移交宣永宁宣慰司大牢(毕节是军队的卫所,没有执法权)!这些人涉嫌刺探军情、勾结外敌,给我撬开他们的嘴!我要知道他们背后是谁,传出去多少消息,还有哪些同党!一个字,都不许漏掉!”
“是!小人明白!定让他们把肚里的蛔虫都吐干净!”陈墨眼中寒光一闪,躬身领命。那位王嬷嬷仗着是宫里出来的,在承恩堂没少作威作福,甚至隐隐有监视公主、窥探府中之嫌,国公爷这是要彻底拔掉这根刺了。
“丁玉!”周必贤的目光转向身材魁梧的都指挥使。
“末将在!”丁玉踏前一步,甲叶轻响。
“点齐贵阳卫、毕节卫精锐,再调奢香夫人麾下虎威营三千彝兵!”周必贤的手指重重敲在面前摊开的黔地舆图上,点向黔东南那片层峦叠嶂的所在,“以‘剿抚苗乱、绥靖地方’为名,兵发九溪十八峒!凡寨中供奉白莲邪神牌位者,寨主、巫师、骨干,一体擒拿,就地正法!寨民胁从者,迁出深山,安置于官府指定屯垦点!胆敢聚众抵抗者,”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金铁之音,“杀无赦!我要让那九溪十八峒,从此再闻不到一丝白莲妖气!”
“末将遵令!”丁玉抱拳,声若洪钟,眼中战意熊熊。奢香夫人也微微颔首,她麾下的虎威营彝兵熟悉山地,正是清剿那些深山峒寨的利刃。
“岩桑!周水生!”
“末将在!”乌撒卫指挥使岩桑、镇雄卫指挥同知周水生齐声应诺。
“封锁乌撒卫、镇雄卫所有通往外界的关隘、小道!许进不许出!严查一切可疑人员,特别是与湖广辰州麻阳苗地(麻氏土司)有勾连者!发现白莲教踪迹或可疑信物,即刻拿下!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得令!”岩桑和周水生沉声应道。他们驻守的关隘,是阻截白莲教向滇北、川南流窜的关键。
“必诚!”周必贤的目光最后落在胞弟身上。
“大哥!”周必诚挺直胸膛。
“永宁卫、禄水卫的兵马,由你整顿!驻守毕节卫周边所有紧要隘口!”周必贤盯着他,一字一句,“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守好家!守好城!一只苍蝇,也不许再飞进来惊扰了府里的安宁!明白吗?”
周必诚感受到兄长话语中沉甸甸的分量和冰冷的杀意,重重抱拳:“大哥放心!人在城在!谁敢伸爪子,我剁了他的爪子喂狗!”
一道道杀气腾腾的军令,如同无形的烽火,从这座肃杀的正堂迅速传递出去。整个黔西北,周家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在短暂的庆贺之后,再次发出了低沉而致命的咆哮。刀锋所向,直指那隐藏在黔东南十万大山深处、如同毒瘤般的白莲教巢穴——九溪十八峒!
丁玉的大军,裹挟着雷霆之势,扑向黔东南。虎威营的彝兵在山林间如履平地,毕节卫、贵阳卫的精锐则如同铁壁合围。供奉着简陋白莲牌位或绘制着扭曲莲花符咒的山寨,在官府的告示与雪亮的刀锋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顽抗的寨子,被攻破。寨主和骨干的头颅被高高悬挂在寨门之上。巫师作法驱邪的祭坛被捣毁,邪异的法器被付之一炬。惊恐的寨民在刀枪的押送下,拖家带口,离开世代居住的深山,迁往官府指定的、更易管控的河谷平地。九溪十八峒中弥漫的诡异香火气和愚昧的狂热,被粗暴却有效地涤荡一空。血腥的镇压与大规模的迁徙,沉重地打击了白莲教在黔地苦心经营多年的根基。
黔东南的深涧秘窟内。
“砰!”一只粗糙的陶碗被狠狠摔在湿冷的石壁上,碎片四溅,浑浊的菜汤顺着苔痕流下。
苏玉婵的手死死攥着刚送来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她精心布置在黔东南的网,她寄予厚望的九溪十八峒据点,在周家毫不留情的铁拳下,竟如此不堪一击!坛口被拔,香主被杀或被擒,信众被强行迁徙…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周必贤…好狠的手段!”她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九幽地府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怨毒。秘窟内昏暗的烛火,将她扭曲的面容投射在石壁上,如同狰狞的鬼影。
“教主…”跪在地上的黑影声音带着恐惧,“黔地…风声太紧。丁玉的大军还在反复清剿,岩桑、周水生那边卡死了所有要道…我们的人…损失惨重,剩下的…只能先散了,躲进更深的山里,或者…化整为零,潜到汉人城镇里…”
“散了?躲起来?”苏玉婵猛地转身,玄色道袍带起一股阴风,“废物!”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那点幽火疯狂跳动,几乎要焚毁理智。目光扫过石壁上那幅简陋的星图,最终落在代表“禄水”的位置,死死盯着,仿佛要将那里烧穿。
良久,她胸膛的起伏才渐渐平复,眼中疯狂的火焰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阴鸷取代。她缓缓松开攥得发麻的手指,任由那份带来噩耗的密报飘落在地。
“传令…”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疲惫的狠厉,“所有在黔人员,即刻转入地下,彻底蛰伏!没有我的法旨,任何人不得妄动!保存实力,以待天时!”
“是…是!”黑影如蒙大赦。
“北方…”苏玉婵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石壁,望向遥远的北方,“朱棣迁都在即,北直隶流民日增,运河沿岸也不太平…告诉‘水老鼠’,让他带得力的人手,北上去!把根扎下去!把水搅浑!周必贤的刀再快,也斩不到千里之外!”她神经质地捻动着那刻有“无为”二字的铜戒,“玉佩…还有那《璇玑谱》…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她不再说下去,只是那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石壁上那“七星枢盘,玉承其灵”八个朱砂小字。黔地的失败并未让她绝望,反而将那份偏执的渴望淬炼得更加疯狂。她像一条被打断了脊骨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缩回了阴暗的巢穴,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下一次更致命的反扑。白莲教在西南猖獗的活动,随着苏玉婵的蛰伏和周家毫不留情的清剿,暂时画上了一个带血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