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迫自己停下所有不必要的思绪,像做实验一样,开始分析眼前的难题。
他进来的方向是“下方”。他攀爬的方向是“上方”。
那么,当他面对这两条岔路时,他的身体,就是参照物。
他试着回忆自己爬上来的姿势。
他是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
那么,他的心脏,应该是在身体的左侧。
他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胸腔。
咚……咚……咚……
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在这一刻,成为了他唯一的坐标。
他慢慢地抬起左手,摸向自己心脏的位置,确认了方向。
然后,他将这只手,坚定地伸向了左手边的管道。
就是这条!
他没有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开始艰难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左边的管道里挪动。
这条管道比主管道更窄,他几乎是像蛇一样,靠着肌肉的收缩,一点一点地向前蠕行。
这里面的灰尘更多,铁锈的味道也更浓。
显然,这是一条真正被废弃了很久的通道。
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光。
不,不是光,是黑暗的颜色变浅了。
他奋力向前,终于,他的手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的金属格栅。
出口!
他凑过去,透过格栅的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个宽敞的空间,虽然同样昏暗,但借着一些设备上闪烁的微弱指示灯,他能勉强看清房间的大致轮廓。
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能源核心,如同沉睡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房间中央。
四周是各种各样复杂的控制台和线路柜,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三号备用能源供给室!
“幽灵”没有骗他!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林涛紧绷的神经。他几乎要哭出来。
活下来了……
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他用匕首,开始小心翼翼地撬动格栅上的螺丝。
这些螺丝已经锈死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拧得手掌的伤口再次裂开,才终于松动了其中一颗。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仿佛是金属门轴转动的声音,突兀地从他下方的房间里响起。
林涛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屏住呼吸,再次透过格栅的缝隙,死死地盯着房间的深处。
那里的黑暗中,一个控制台的指示灯,恰好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那光芒亮起的一刹那,他看到了。
在房间最远的角落里,一个巨大的、生锈的设备柜旁边……
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背对着他,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本应空无一人的废弃能源室里,除了他之外,还有第二个人!
那个人影,像一尊凝固在阴影里的雕塑。
林涛的心跳,在停滞了一秒后,开始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是谁?
是“盘古”的人?是某个被遗忘在这里的可怜虫?还是……一个陷阱?
无数个念头,像是过载的数据流,在他的大脑里疯狂闪过。
他刚刚逃离狼吻,难道又要误入虎口?
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手心里的汗水和血液混在一起,又冷又滑。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通风管道的出口,像一只看到了天敌的壁虎,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那个角落里的人影,始终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没有任何动作。
他死了吗?
这个念头,让林涛稍微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被更大的警惕所取代。
在这个鬼地方,任何反常都意味着危险。
他不能再待在管道里了。这里空间狭小,一旦被发现,他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他必须进入那个房间,找到一个可以藏身和观察的地方。
他咬了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颗已经松动的螺丝,无声地、一点一点地拧了下来。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这个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每一次金属摩擦发出的微弱声响,都让他心惊肉跳,让他忍不住朝那个角落里的人影瞥去。
但那个人影,依旧毫无反应。
终于,格栅被他取了下来。
他像一条泥鳅,悄无声息地从管道里滑出,双脚落地的瞬间,他弯曲膝盖,将声音降到了最低。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机油、臭氧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这里的空气,比管道里还要污浊,但至少,足够他自由地呼吸。
他没有立刻冲动地去查看那个人影,而是第一时间,闪身躲到了一排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后面。
这里布满了阴影,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他背靠着冰冷的机柜,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狂乱的心跳。
他将匕首横在胸前,从机柜的缝隙中,再次望向那个角落。
距离近了,他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那个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和之前那些被龙首杀死的“囚犯”一模一样。
他的头发很长,油腻地纠结在一起,几乎遮住了他的整个脸。
他的身体瘦得像一根柴,蜷缩在那里,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林涛的心,沉了下去。
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和他一样,试图在这里苟延残喘,但最终失败了的囚犯。
他放松了一点警惕,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间。
正如“幽灵”所说,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废弃了。
控制台的屏幕一片漆黑,各种线路像枯萎的藤蔓一样垂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他需要水,需要食物。
“幽灵”说过,一个高级研究员,能从这些废弃设备里找到需要的东西。
林涛的目光,落在了一台标有“冷却液循环与纯化系统”的设备上。
作为研究员,他很清楚,这种大型设备的冷却系统里,储存的往往是高纯度的蒸馏水。
虽然可能混有一些无毒的冷却介质,但经过简单的处理,绝对可以饮用。
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疲惫,小心翼翼地移动到那台设备旁。
他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角落里的人影,一边开始研究设备上的管线接口。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检修阀门。
他用匕首的刀柄,用力地敲击、转动,锈死的阀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终于,一股清澈的液体,从管道里流了出来。
林涛用手接了一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有异味。
他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纯净水的味道。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将嘴凑了过去,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数天的旅人,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冰凉的液体滑过他干裂的喉咙,带来了一阵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重获新生的甘美。
喝了足足一分多钟,他才停了下来。
身体的脱水状态得到了缓解,他的大脑也变得清醒了许多。
接下来,是食物。
应急营养膏。
通常会存放在设备检修箱或者休息区的储物柜里。
他开始在这个巨大的房间里,悄无声息地搜索起来。
他绕开了那个角落,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在各种废弃的设备之间穿行。
最终,在一个倒塌的工具柜下面,他找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红色急救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