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龙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他死死地盯着中央的全息投影。
只见郑前的灵魂光球,在疯狂吸收那些“神之信息”后,开始发生一种全新的,更加诡异的变化。
光球的表面,竟然开始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又如同人体经络般的金色丝线!
这些丝线不断地交织,演化,仿佛在模拟,在构建着什么东西!
“他在……他在自己构建‘神躯’的蓝图!”
陈老看懂了,他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失声惊呼。
郑前的灵魂,在得到杨戬的“模板”后,竟然开始依靠自己的意志,去推演最适合自己的“义体”结构!
这本该是天大的好事!
但龙首和陈老,却同时看到了那致命的问题所在!
“能量……能量不够!”
龙首的声音,如坠冰窟。
“观音大士的佛光,只能维持他真灵不散!杨戬真君的本源法则,给了他‘图纸’!但是,构建这一切的‘材料’和‘能源’,从哪里来?!”
话音刚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恐惧。
那团光球,在推演到某个临界点后,猛地一颤!
表面的金色丝线,开始变得暗淡,甚至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他空有图纸,却没有一块砖,一滴水泥!
刚刚平息下去的毁灭气息,以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绝望的姿态,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缓慢的积蓄。
而是因为构建失败,而引发的……意志反噬!
“不!!!”
龙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们用尽一切,才把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因为“希望”太大而产生的“绝望”,坠入更深的深渊吗?!
这比一开始就让他自爆,还要残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的声音,从实验室的门口响起。
“材料和能源,我们有。”
所有人猛地回头。
只见苏婉清,那个本应躺在数公里外的特护病房里,生命体征微弱到随时可能熄灭的女子。
此刻,竟然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如纸,由两名护士搀扶着,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进了这片混乱的中心。
她的眼神,没有看任何人。
只是死死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团即将再次走向毁灭的,属于郑前的光。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慌。
苏婉清的出现,像是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整个实验室里,掀起了比刚才神明降临还要巨大的波澜。
“苏小姐?!”
“她怎么会在这里?!医疗部是干什么吃的!”
“快!快把她送回去!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这里的能量辐射!”
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响起。几名离得近的研究员和警卫,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
“都站住!”龙首的声音,却在这一刻,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
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喝止了所有人。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苏婉清的脸上。
那不是一张濒死之人该有的脸。
苍白,羸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温柔如水,此刻却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让龙首感到心悸的火焰。
那是和刚才郑前一心求死时,如出一辙的,决绝的意志。
“把她……带过来。”
龙首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搀扶着苏婉清的两个小护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听到命令,才如同提线木偶般,一步一步,将她扶到了控制台前。
“龙首。”
苏婉清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虚弱,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都知道了。”
龙首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他变成那团光,到观音大士出现,再到……刚才那位真君的降临。”
苏婉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中央那团再次变得狂暴的灵魂光球,“我能‘看’到,也能‘听’到。”
“这……”
周围的科学家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
濒死的植物人,不仅苏醒了,还能感知到数公里外发生的事情?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是心病。”
龙首闭上眼,痛苦地吐出三个字。
他想起了杨戬的犹豫。
神明都束手无策的“心病”。
当郑前的意志强烈到足以撼动现实的时候,与他有着最深刻羁绊的苏婉清,自然也会产生某种超越时空的“共鸣”。
郑前的绝望,她感同身受。
郑前的希望,她同样能感知到。
所以,她来了。
“他说,构建这一切,需要‘材料’和‘能源’,对吗?”苏婉清的目光,转向了龙首,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龙首沉默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他们现在面临的,一个无解的死局。
他们有了神明的“图纸”,郑前的灵魂也开始自发地进行“设计”,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构建一副能够承载真灵的“义体”,所需要的物质和能量,是天文数字。
别说他们没有,就算有,又如何精准地“喂”给一个纯粹的灵魂?
“我……”
苏婉清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推开搀扶着她的护士,勉力站直了身体,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就是他的‘材料’和‘能源’。”
“你说什么?!”
龙首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
首席科学家陈老更是激动地冲了上来。
“苏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你的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你怎么可能……”
“正因为如此。”苏婉清打断了他的话,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却无比凄美的笑容。
“我的身体,已经走到了尽头。我的生命,也即将燃尽。这一切,都是定数,对吗?”
她看着陈老,看着龙首,看着周围所有的人。
“但是,如果这些即将消散的‘物质’,这些即将熄灭的‘能量’,可以用来,填补他的世界呢?”
“如果我这具无用的躯壳,可以成为他重塑新生的第一块基石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疯了!
这个女人,也疯了!
“不行!绝对不行!”
龙首断然拒绝。
“我们答应过郑前,要救你!如果我们用你的命去换他的生,那我们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醒过来,会杀了我们的!他会再一次选择自爆!”
“他不会的。”
苏婉清摇了摇头,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那团光上,充满了无限的温柔和眷恋。
“你们不懂他。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我活着,而是‘我们’活着。”
“只要我还存在,哪怕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他的身体里,存在于他的生命中,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龙首,陈老。”苏婉清转过头,无比郑重地看着他们,“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也不是在请求你们。”
“我是在告诉你们,一个事实。”
她缓缓抬起自己苍白的手,指向了实验室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一台巨大的维生设备,正静静地矗立着。那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从特护病房紧急转运过来的,属于她的“生命维持系统”。
“我的心跳,我的呼吸,我的一切生命体征,都维系在那台机器上。”
“而我的意志,我的精神,我的一切,都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中央那团光。
“现在,郑前需要‘能源’,对吗?”
“一个即将死亡的人类,她所能释放的,最庞大的能量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所有科学家都愣住了。
是生物电?是化学能?
不……
龙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他想到了一个只存在于理论猜想中的,禁忌的领域!
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