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了吗？
这是周明远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刚刚为了救一个突然冲上马路的小男孩，被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撞飞。那种骨骼碎裂、内脏破碎的剧痛还残留在记忆里，可现在——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狭小房间。斑驳的墙壁上贴着几张已经发黄的报纸，身下是一张硬邦邦的单人床，床头柜上摆着一盏锈迹斑斑的台灯。
这是哪儿？周明远下意识地想要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明远！快开门！你要迟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周明远茫然地起身，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他踉跄着走到门边，拉开门栓，一张陌生又莫名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女孩约莫二十出头，扎着两条粗黑的麻花辫，穿着碎花衬衫和藏蓝色长裤，一双杏眼正焦急地看着他。
发什么愣呢？都七点半了，再不去食堂就没早饭了！女孩一把拉住他的手，今天可是新设备调试的日子，赵厂长说了，全技术科的人必须提前到岗！
周明远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明明记得自己是2023年某证券公司的金融分析师，昨晚加班到凌晨两点分析美股走势，回家路上遇到了那场车祸。可现在...
晓兰，我...他脱口而出一个陌生的名字，随即被自己吓了一跳。
你什么你，赶紧的！女孩拽着他往外走。
走廊上，几个同样穿着工装的人匆匆走过，有人冲他们打招呼：晓兰，明远，早啊！
周明远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拉着下了楼。筒子楼外，阳光照在一片灰扑扑的建筑群上，远处高大的烟囱正冒着白烟。墙上刷着大干一百天，迎接新时代的标语，几个骑着二八自行车的工人按着铃铛从他们身边经过。
1983年？周明远看到墙上挂着的日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沈晓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周明远盯着眼前的女孩，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沈晓兰，22岁，红星机械厂会计科出纳，和他从小一起在厂区长大，两家父母早就定了亲...
我没事，可能昨晚看书看得太晚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食堂里，工人们排着长队打饭。周明远接过两个杂粮馒头和一碗稀粥，找了个角落坐下。他需要冷静思考。
喂，发什么呆呢？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端着饭盆坐到他对面，听说今天要来两台新机床，咱们技术科有的忙了。
王志强——周明远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个名字，原主最好的朋友。
嗯，是啊。周明远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却落在食堂墙上的《人民日报》上，头版头条赫然是《改革开放步伐坚定不移》，日期清清楚楚：1983年5月17日。
他真的穿越了，穿越到了四十年前，还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机械厂技术员！
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太阳穴，周明远眼前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沈晓兰站在一台机器旁，机器突然失控，锋利的金属碎片朝她飞去...
晓兰！他猛地站起来，打翻了粥碗。
怎么了？沈晓兰和王志强都被吓了一跳。
周明远喘着粗气，那些画面消失了，但那种即将发生什么的预感异常强烈。
你今天...别靠近新设备。他抓住沈晓兰的手腕，特别是下午三点左右，千万别去车间。
沈晓兰一脸莫名其妙：说什么呢？今天新设备调试，我们会计科都要去核验的。
听我的，就今天下午三点，别去。周明远声音里的急切让沈晓兰愣住了。
好...好吧。她迟疑地点点头。
上午的技术科会议上，周明远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赵厂长正在讲话：...这两台数控机床是我们厂花大价钱从上海引进的，技术科的同志们一定要尽快掌握...
数控机床？周明远差点笑出声。在2023年，这种老古董只存在于工业博物馆里。但在这个时代，这确实是先进设备。
会议结束后，周明远悄悄溜进档案室，翻出了原主的技术手册和工作笔记。令他惊讶的是，那些原本对他来说应该很陌生的机械知识，现在却像与生俱来一般熟悉。更神奇的是，他发现自己能够回忆起2023年的金融知识，甚至记得住每一支股票的历史走势。
下午两点五十分，周明远借口上厕所溜出了车间。他直奔会计科办公室，发现沈晓兰正抱着一叠单据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他拦住她。
去车间核验啊，赵厂长催着要报表呢。沈晓兰说。
周明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两点五十五。他脑海中又闪过那个危险画面。
我替你去。他一把夺过沈晓兰手中的单据，你就在办公室待着，哪儿都别去。
没等沈晓兰回应，他就大步走向车间。他得亲眼看看，那个预见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车间里，新安装的数控机床正在试运行。周明远站在安全线外观察，突然发现固定工件的夹具有些松动。他看了看表：三点整。
小心！他大喊一声，但已经晚了。夹具崩开的瞬间，一块金属碎片呼啸着飞向他刚才预见的位置——正是沈晓兰平时核验时站的地方。
车间里一片混乱，工人们急忙停机检查。周明远双腿发软，如果沈晓兰刚才站在这里...
明远！沈晓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气喘吁吁地跑进车间，我...我还是不放心你...
周明远一把将她拉到安全区域，心脏狂跳不止。他改变了命运轨迹——那个预见的事故没有发生在沈晓兰身上。
你怎么知道会出事？沈晓兰小声问道，眼睛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周明远不知如何回答。他不仅穿越了时空，似乎还获得了预见未来的能力。而现在，他已经用这个能力改变了第一个既定事件。
直觉。他最终说道，看着沈晓兰充满疑惑的眼睛，他知道这个解释远远不够。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