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算器原型的设计和部件制作终于磕磕绊绊地完成了,进入了最关键的总体焊接和组装阶段。这不再是几个小模块,而是要把成百上千个元件,集成到那块巨大的、由废旧电路板拼接而成的“主板”上。
王铁柱面前那块巨大的“主板”上,已经用油漆笔画好了密密麻麻的走线,看起来如同一个即将兴建的、异常复杂的微缩城市规划图。接下来的焊接,不能有任何差错,一个虚焊、一个短路,都可能让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然而,他们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如何确保这么多手工焊接的节点可靠?如何避免虚焊、漏焊?如何在这公猪鬃般密集的线路中,进行有效的检查和测试?他们没有自动焊接设备,没有在线测试仪,甚至连一把好用的吸锡器都没有,一切全靠一双手、一块万用表和一副好眼力。
“这…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王铁柱看着复杂得让人眼晕的板子,感觉头皮发麻,握着电烙铁的手心都在冒汗,“这比俺娘绣的百花图还密哩!”
陆知行沉思良久,结合前世在极端条件下的工程经验,想出了一个“土办法”。
“我们把它当成一个手工作坊的‘艺术品’来制作。”他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制定严格的工艺流程和检查标准,像瑞士制表匠那样,追求极致。”
他让刘思敏根据电路图,制作了一份极其详细的“焊接检查表”,将主板划分成几十个小区域,每个区域的每个焊点、每条走线,都编号登记,责任到人。每完成一个区域的焊接,王铁柱先对着放大镜自检一遍,然后由刘思敏用万用表进行百分之百的复核,确认无误后,两人在检查表对应位置签字画押,如同完成一道神圣的仪式。
同时,陆知行改进了焊接方法。他要求王铁柱使用最细的焊锡丝和功率最精准的电烙铁,对每一个焊点都采用“先加热焊盘,后送锡丝”的标准操作,确保焊点饱满、光亮、圆润如珠,无毛刺、无连锡。浓浓的烟雾终日弥漫在车间里,仿佛给这一切蒙上了一层艰辛而专注的薄纱。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而折磨人。王铁柱需要趴在板子前,借助一个从旧货摊淘来的、镜片都有点模糊的高倍率放大镜,小心翼翼地操作,往往一整天也只能完成一小块区域的焊接和检查。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颈椎和腰部酸痛难忍,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刘思敏的检查工作同样枯燥而费神,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眼睛累得又干又涩,常常需要滴注苏青筠给的廉价眼药水来缓解。她的指尖因频繁使用万用表表笔而磨出了茧子。
陆知行则负责最复杂的、位于板子中央的核心控制逻辑部分的焊接。他的手法稳定而精准,呼吸都似乎刻意放轻,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在毫米级的方寸之间游刃有余,电烙铁在他手中如同手术刀般听话。
车间里异常安静,只有电烙铁偶尔发出的轻微“滋滋”声,以及刘思敏低声报出元件编号和王铁柱确认的声音。他们仿佛真的变成了旧时代的手工艺人,用最原始的工具和最大的耐心、责任心,一点点地雕琢着这件承载着未来希望的精密“艺术品”,对抗着整个时代的粗糙与匮乏。
进度缓慢,但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实,每一个签下的名字,都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