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宫暗影堂首领“幽魇”那声沙哑的惊呼,如同冰锥刺破了山谷中短暂的死寂,也彻底道破了这两位倏忽而至、轻描淡写便扭转乾坤的僧道之人的惊人根脚。
少林“心禅杖”玄苦!武当“流云剑”清虚真人!
这两个名字,在当今中原武林,重若山岳!玄苦大师乃少林寺达摩院上代首座,辈分极高,数十年前便已隐居于达摩洞后山禁地,精研佛法,据说其“心禅杖法”已臻“不滞于物,万法唯心”之境,平日只以一根普通竹杖示人,修为深不可测。而清虚真人更是武当派上一代掌门的师弟,性情淡泊,剑术通玄,其“流云剑诀”讲究“意在天先,剑随云动”,早已脱离招式的束缚,是武林中公认的剑道巨擘。这二位宿老,平素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已不同江湖俗务,如今竟在这终南山绝地、寂灭魔尊肆虐之后的废墟上联袂现身,其带来的震撼,远胜过千军万马!
幽魇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惊骇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寒意。幽冥宫对中原正道动向,尤其是少林、武当这两大魁首,可谓渗透监视,无孔不入。玄苦与清虚的突然出现,完全超出了宫中的所有情报和预料!看这情形,二人绝非偶然路过,而是目标明确,直指此地!难道少林、武当早已窥破天机,知晓终南山地脉深处的秘密,甚至对天门碎片和寂灭魔尊之事了如指掌?若真如此,幽冥宫乃至整个西域魔教的图谋,恐怕早已在对方算计之中!
他脸色阴晴不定,目光闪烁,飞快地权衡着利弊。己方虽然人数占优,但最强的自己与“暴熊”阎刚、“碧丝”柳娘,面对这僧道二人,胜算不足三成。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虽身受重伤、却气息诡异融合了龙魂与碎片之力、潜力未知的江长安,以及剑法精妙、韧性极强的林梦。今日若强行出手,非但任务无法完成,恐怕这苦心经营的暗影堂精锐,也要尽数折损于此。
“阿弥陀佛。”玄苦大师再次低宣一声佛号,声音不高,却似带着一种涤荡尘垢、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将山谷中弥漫的浓烈杀气和幽冥宫众人身上的阴邪戾气冲淡了几分。他缓缓抬起一直低垂的眼帘,那双眼睛并不如何明亮,却清澈得如同山涧清泉,又深邃得仿佛能映照人心,淡淡地扫过幽魇、阎刚、柳娘以及那些黑衣人,最后目光落在被林梦扶着的江长安身上。尤其是在江长安心口那若隐若现、与天门碎片共鸣的金色纹路,以及周身尚未完全平息、隐隐带着龙吟之象的气血波动上停留片刻,枯槁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洞悉因果的了然。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玄苦大师的声音平和依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诸位施主,此地杀孽已重,冤魂未散,因果纠缠如乱麻,何必再执迷不悟,添上新仇,徒增业障?”
清虚真人则是轻轻一拂道袍衣袖,动作潇洒自然,目光却如出鞘之剑,锐利地直刺幽魇,语气淡然中蕴含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幽冥宫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此间之事,关乎天地气运,黎民苍生,绝非尔等秉持邪念、觊觎私利者可肆意染指。此刻退去,尚可保全尔等性命,如若不然……”他话未说尽,但那股森然的剑意已如实质般弥漫开来,令人生畏。
“放屁!”阎刚脾气最为暴烈,虽知对方是武林名宿,修为深不可测,但受不得这般居高临下的训斥,尤其是方才被清虚真人一指逼退,更是觉得奇耻大辱。他怒吼一声,声震四野:“老杂毛!少在那里装神弄鬼!吃你阎爷爷一记‘裂魄斩’!”话音未落,他已再次抡起那柄门板大小的厚重鬼头刀,体内阴邪内力疯狂灌注,刀身暗红光芒大盛,隐带凄厉鬼哭之声,化作一道血色匹练,以开山裂石之势,朝着清虚真人当头劈下!这一刀含怒而发,威力比之前更胜三分,刀风过处,连地面碎石都被卷起,声势骇人。
清虚真人面对这狂暴一击,神色依旧古井无波,甚至背后的长剑都未曾出鞘。只见他右手随意抬起,并指如剑,迎着那凌厉无匹的刀锋,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般向前轻轻一点。这一指,毫无烟火之气,轨迹圆融如意,恰好点在了鬼头刀力道将发未发、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微妙节点,也是刀法变化最为薄弱之处!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如同仙鹤清唳,迥异于鬼头刀的鬼哭之音。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阎刚那足以劈开巨岩的狂暴一刀,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气墙,所有刚猛霸道的力道瞬间被消弭于无形!不仅如此,一股看似柔和、实则连绵不绝、后劲十足的太极劲力,顺着刀身逆袭而回!
阎刚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涌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刺痛,气血如同沸水般翻涌上冲,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稳住,“蹬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最后勉强以刀拄地,才堪堪站稳,脸上充满了惊骇、羞愤以及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张丑脸涨得如同猪肝。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太极圆转,无隙可乘。”清虚真人缓缓收指,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语气平淡地点评道,“一味逞强斗狠,终是下乘之道,难窥武学真谛。”
柳娘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骇浪滔天。清虚真人这一手“以指代剑,后发先至,以柔克刚”,已臻化境,其修为简直深不见底。她心知今日绝对讨不了好,再纠缠下去,恐怕真要全军覆没于此。她眼波流转,瞬间换上一副娇媚惶恐的模样,掩口轻呼道:“哎呦喂!原来是少林寺的圣僧和武当山的真人法驾亲临,真是天大的误会!小妹等人不过是奉宫主之命,巡狩四方,恰巧路过这终南山,见此地天象异常,煞气冲天,生怕有邪魔作祟,危害百姓,这才冒昧前来查探一番。绝无与二位前辈和诸位正道侠士为敌之意!方才阎大哥性子急,多有冒犯,还请真人海涵!”
她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向幽魇使眼色,暗示形势比人强,速退为妙。
幽魇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胸口剧烈起伏,显是内心挣扎剧烈。他死死盯着玄苦和清虚,又用余光扫过虽然狼狈却眼神坚定的江长安和林梦,以及那尊散发着苍凉气息的蛟龙石像和冰封的魔源。他知道,柳娘说的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强行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这口气,只能暂时咽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屈辱,从牙缝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既然……少林、武当的二位前辈亲自出面干涉,这个面子,幽冥宫……不得不给。今日之事,我等记下了。我们走!”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低吼而出。他手一挥,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立刻如同鬼魅般行动起来,阵型不乱,相互掩护,迅捷无声地向后退去,身影在残垣断壁和昏暗的林影间几个闪烁,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阎刚恶狠狠地瞪了江长安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重重哼了一声,扛起鬼头刀,转身大步离去。柳娘则是最后一个离开,她临走前,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再次落在江长安身上,目光在他心口位置和远处的蛟龙石像之间流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难以捉摸的诡异笑容,随即身影如轻烟般袅袅散去。
强敌退走,山谷中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骤然一空,但劫后余生的压抑与弥漫的悲凉气息却更加浓重。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寂灭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江长安一直强提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和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踉跄一下,若非林梦及时用力扶住,几乎要软倒在地。林梦触手之处,只觉他体内气血如同脱缰的野马,新融入的蛟龙元魄之力虽然磅礴,却与自身易筋经内力尚未完全水乳交融,彼此冲撞,加上强行催谷留下的暗伤,以及方才被柳娘“碧磷丝”擦过小腿渗入的阴毒正在蔓延,情况可谓糟糕透顶。她自己的内力也几乎消耗殆尽,此刻全凭一股意志支撑。
“多……多谢二位前辈……及时相救……此恩……江长安没齿难忘……”江长安勉力站直身体,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之气,向着玄苦和清虚深深躬身行礼,声音虽然虚弱沙哑,却充满了由衷的感激。
林梦也强忍着眩晕,敛衽施礼,声音清冷却诚挚:“古墓派林梦,谢过玄苦大师、清虚真人救命之恩。”
阿卜杜勒教主在两名伤势不轻的祭司搀扶下,也挣扎着起身,以西域火教的礼节致谢,声音低沉:“多谢二位……援手之恩。阿卜杜勒……铭记于心。”他看向女儿阿依娜的眼神,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玄苦大师迈步上前,步伐沉稳,仿佛脚下不是崩裂的土地,而是平坦禅院。他伸出那只枯瘦却异常温暖的手掌,轻轻搭在江长安的腕脉之上。一股精纯温和、充满勃勃生机、却又蕴含着无尽慈悲意境的佛门真气,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渡入江长安体内。这股真气并非强行镇压或驱散,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向导,循着易筋经的运功路线,轻柔地梳理着那狂暴窜动的龙元,将其一点点引导归入正经八脉;同时,这股佛力至阳至刚,正是阴毒煞气的克星,所过之处,碧磷丝的阴寒之毒如同冰雪遇阳,被缓缓逼出、化解;更在不断滋养修复着江长安受损严重的经脉窍穴。
江长安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四肢百骸,原本灼痛撕裂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说不出的舒泰受用,精神也为之一振,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善哉。”玄苦大师探查良久,收回手掌,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惊奇之色,“小施主之机缘,实乃老衲平生仅见。以少林易筋、洗髓二经奠定无上根基,以天门碎片蕴含的天地秩序之力为引,更得此远古守护龙魂寄体传承……福缘之深厚,可谓旷世奇遇。然福兮祸所伏,龙元霸道绝伦,与人体本源终究有别,需以无上毅力与智慧,徐徐引导炼化,方能如臂使指,否则恐有反客为主、噬主之危。至于这碧磷丝的阴毒,老衲已暂且将其逼至你足少阳胆经一隅,以佛力封印,暂不致命。但根治之法,还需寻得对症解药,或待你日后功力深厚,自行逼出。”
清虚真人也走上前来,目光如电,扫过化为石像却仍显悲壮的蛟龙、那表面裂纹渐增、内部黑暗能量不断冲击的冰晶封印,以及远处山壁上那片剑气与寂灭之力交织形成的死亡区域,最终目光落在嵌入岩体、生死不明的风清扬处,眉头紧紧锁起,长长叹息一声:“唉……不想这寂灭之力,竟凶戾至此,连风老前辈这等人物都……”他转向江长安和林梦,语气中带着赞许与凝重,“你二人年纪轻轻,竟能在此等旷世魔劫之下幸存,更联手伤及那魔尊本源,为蛟龙前辈创造封印之机,此等胆识、修为与机缘,已是难能可贵,不负郭大侠与黄女侠之英名。”
“前辈!”林梦听到提及风清扬,再也忍不住,急切问道,“风太师叔他……可还有救?”
清虚真人走到那片能量混乱、空间都微微扭曲的山壁前,凝神观察了许久,甚至伸出手指,凌空感应着那肆虐的剑气与寂灭气息的波动,才沉声道:“风老前辈剑道通神,已臻‘身剑合一,意存虚空’之玄妙境界。虽遭那魔尊重创,心脉受损极重,生机微弱如丝,但其一点至精至纯的本命剑意未灭,如同种子深埋冻土,牢牢护住了最后一丝本源不散。只是此刻,他被自身破碎的至强剑气与侵入体内的寂灭之力包裹,形成了一种极其凶险的能量茧。此茧乃双刃剑,外力若强行破入,稍有差池,非但无法救人,反而可能引爆其中平衡,加速其剑意消散。眼下……唯有靠风老前辈自身那一点不灭剑意,于这死境中缓缓磨砺、消化那寂灭之气,若能破而后立,或可如凤凰涅盘,重获新生。然其中凶险,实难预料,一切皆看其造化与天意了。”
听闻风清扬尚有一线生机,林梦心中那块巨石总算落下少许,但望着那狂暴混乱、常人难以靠近半步的能量区域,想到风太师叔要在其中承受无尽的痛苦与煎熬,又不禁悲从中来,眼圈微红。
玄苦大师则缓步走向那暗蓝色的蛟龙冰晶封印,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那根普通的竹杖轻轻抬起,缓缓点向冰晶表面。就在竹杖尖端即将触及冰晶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排斥力与腐蚀力已然传来。杖尖与冰晶接触之处,竟发出“滋滋”的异响,一股精纯磅礴的佛门禅功与冰晶内部那至阴至邪的寂灭魔源发生了剧烈的冲突,逸散出的气息都让人心神摇曳。
“好霸道的归寂之力!竟能侵蚀佛法!”玄苦大师迅速收回竹杖,只见那青翠的竹杖尖端约一寸长度,已然变得焦黑如炭,失去了所有灵性。“此封印蕴含蛟龙本源龙元,至阳至寒,本是克制阴邪的无上妙法。然这魔源乃法则层面的负面之力,诡异无比,活性极强,正在不断吞噬封印能量。照此速度,多则七日,少则三五日,此封印必破!届时魔源回归地脉,与魔尊本体融合,其实力必将大增,再想制住,难如登天!”
“大师,真人,晚辈有一事不明,”江长安稍稍恢复了些力气,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终南山地处偏僻,魔尊出世又如此突然,二位前辈是如何得知,并能如此及时地赶到相救?”
清虚真人与玄苦大师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凝重之色。清虚开口道:“此事说来玄妙。大约三日前,我与玄苦师兄,无论身处何地,几乎同时心有所感,灵台震荡,察觉终南山方向天机混沌,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煞晦暗之气冲霄而起,搅动星象。更隐隐听到一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充满悲怆与警示的龙吟之声响彻心扉。我二人皆知,此乃天地示警,必有关乎神州气运乃至苍生安危的极大变故发生于此地。故而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联袂疾行而来。途中又见终南山方向天地失色,黑暗笼罩,地动山摇,异象惊人,更是将轻功施展到极致,方能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赶到。”
玄苦大师颔首补充,目光深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佛门有他心通、天眼通之说,道门亦有天人感应之妙。此番感应,绝非偶然。如今看来,确是那被封印万古的寂灭魔尊气息外泄,引动天地法则紊乱,加之守护蛟龙以生命为代价的悲鸣,方能跨越千里,警醒我等。天门碎片重现,魔尊蠢蠢欲动,天下恐将再起浩劫波澜。”他目光慈和却沉重地看向江长安,“江小施主,你身负碎片,承接龙魂,早已被卷入这旋涡中心,成为应劫之人。前路漫漫,艰险异常,非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者不能渡过。”
就在这时,一直虚弱地靠在父亲怀中、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的阿依娜,忽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喘息,睫毛剧烈颤动,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父亲的衣襟,口中再次发出了呓语。这一次,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清晰连贯了许多,仿佛在梦魇中看到了某些清晰的片段:
“……光……很多碎片……在呼唤……东方……茫茫大海上……有座岛……很温暖……很亮的光……西方……无边无际的沙漠下面……藏着冰冷的火焰……跳动着……还有……最北边……比雪山还冷……一片永远的黑夜……但那黑暗里……有东西……在动……很可怕……也很……悲伤……”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这个看似柔弱不堪的西域圣女身上。
阿卜杜勒教主连忙解释道:“小女自被那蚀髓阴煞侵袭,又经历魔尊气息冲击,苏醒后便时常这般胡言乱语,精神恍惚,似是神魂受损,梦魇缠身……”
然而,江长安心中却是剧烈一动。东海岛屿、西域沙漠、极北永夜!这些地点,与蛟龙残魂传递给他的模糊记忆碎片,以及他自身通过天门碎片隐隐产生的微弱感应,竟然有重合之处!他快步走到阿依娜身边,蹲下身,尝试着将一缕更为精纯平和的易筋经内力,混合着一丝天门碎片散发出的、充满生机的秩序之力,小心翼翼地输入阿依娜体内。
这股中正祥和、又带着天地本源秩序气息的力量,似乎对安抚阿依娜紊乱的神魂有奇效。内力入体,阿依娜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下来。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神虽然依旧带着虚弱和迷茫,但比之前清明了不少。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江长安,又看了看旁边宝相庄严的玄苦大师和仙风道骨的清虚真人,仿佛本能地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浩然正气,断断续续地、努力地组织着语言:
“我……我感觉到了……和江公子怀里那个……很亲切……又很强大的气息……相似……但很远……东方的大海深处,好像有……温暖的太阳碎片……西方的黄沙之下,埋藏着……冰冷的月亮碎片……还有……最北边的黑暗里……有一颗……跳动的心脏……很悲伤……也很强大……”
东海之阳?西域之月?极北之心?
这难道真的是指其他天门碎片可能存在的地点及其特性?!阿依娜因为身负纯净的火焰本源,又在寂灭之力的极端刺激下,阴差阳错地激发了一种类似“灵媒”的感知能力,能够模糊感应到与天门碎片同源的能量波动?!
玄苦大师与清虚真人听完,面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两人再次对视,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了然。清虚真人沉吟道:“若此女所言非虚,并非全然梦呓,那天门碎片散落之广,蕴含属性之奇,远超我等先前预料。集齐碎片,重铸天门,或许真是彻底净化寂灭魔尊、弥补天地法则缺漏的唯一途径。”
玄苦大师双掌合十,低声道:“善哉!然此事说来容易,行之极难。碎片散落四方,寻觅如同大海捞针,且每一处必然伴随着极大的凶险与考验。更遑论,消息一旦走漏,觊觎碎片的绝不仅仅是幽冥宫。蛰伏的东厂阉党、西域魔教余孽、乃至海外东瀛的鬼武者、西洋的贪婪海盗,恐怕都会闻风而动,天下必将陷入新一轮的纷争与动荡之中。”
夜色,如同墨汁般彻底浸染了天空,仅有几颗寒星在云缝间闪烁,投下清冷的光辉,照耀着这片饱经摧残的山谷。寒意随着夜风深入骨髓。致命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棋局,以及一条布满荆棘、关乎存亡的艰难道路,已经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玄苦大师将目光投向气息渐渐平稳下来的江长安,眼神深邃如星空:“江小施主,当务之急,是稳住你自身的伤势,彻底炼化体内龙元,解除碧磷丝之毒。待你情况稍稳,或许需随老衲往少林寺一行。达摩洞中,除易筋洗髓二经之外,或许还藏有某些关于远古天门、天地法则以及龙族秘辛的古老石刻与梵文经卷,对你彻底掌控力量、明晰前行方向,或有所助益。”
清虚真人也颔首道:“武当藏经阁内,亦收录有一些残破的上古玉简与祖师手札,其中或有相关记载。我等需尽快将此间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寂灭魔尊与天门碎片之事,以秘法传回宗门,并联络各方正道同仁,共商对策,早做准备,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波。”
前路漫漫,凶吉未卜。但在这漫漫长夜、遍地狼藉之中,毕竟亮起了两盏温暖而坚定的指引明灯。江长安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握紧了双拳,感受着体内那股既带来力量也带来负担的奔腾能量,以及那份沉甸甸地压在肩头的责任。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破碎的山谷,望向东方那遥远的地平线,仿佛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之后的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