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无尽岁月流逝,这头凶兽的残躯竟然与这方世界的天地裂谷融为一体,演变成了如今的葬魔深渊。
而那被打散的本源,也在此地重新凝聚了一丝。
就在杨玄准备动身,直接进入深渊之时,几道流光从远处的天边疾驰而来,落在了他不远处。
光芒散去,露出五名身穿统一制式宝甲,气息强横的修士。
为首的是一名青年,面容倨傲,手持一杆银色长枪,修为赫然已达准圣境界。
他们似乎是这片区域的巡逻者。
“站住!”
为首的青年长枪一指,遥遥对着杨玄,厉声喝道。
“此地乃天璇圣地封锁区域,任何人不得靠近!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
他的语气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审问意味,似乎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态度对待外人。
天璇圣地?
杨玄的记忆中,浮现出关于这个势力的些许信息。
似乎是中州一个传承颇为久远的不朽道统,实力还算不错。
不过,他没有理会对方的打算。
他的目标是深渊之下的那头凶兽,几个小辈,还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杨玄看都未看他们一眼,收回打量深渊的视线,迈开脚步,径直朝着那巨大的裂谷走去。
“你!”
那青年见自己被如此无视,顿时勃然大怒。
作为天璇圣地的核心真传,他无论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等轻慢?
“给你脸了是吧?给我拿下!”
他怒喝一声,身后四名大圣境的护卫立刻会意,体内法力鼓荡,结成战阵,便要朝着杨玄扑去。
在他们看来,杨玄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像一个凡人,要么是修为低微到他们看不透,要么就是用了某种高明的敛息之术。
但在这葬魔深渊外围,他们不相信会凭空出现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
然而,就在他们动手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凭空降临!
“咚!”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狠狠地砸在了他们五人的神魂之上。
那名倨傲的青年,以及他身后四名大圣护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身体便僵在了原地。
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愤怒、不屑,瞬间转为了极致的惊恐。
他们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别说催动法力,就连眨一下眼睛,动一根手指头,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们的思维还在运转,却被禁锢在了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躯壳里。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青衫身影,闲庭信步般从他们身旁走过,自始至终,没有侧目分毫。
仿佛他们五个人,真的只是路边的五块石头,不,连石头都不如。
这是什么力量?
这是什么境界的存在?
青年心中掀起了滔天骇浪,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圣地中那些老祖偶尔提及的传说。
传说中,当修为达到某个不可思议的境界后,一念便可定人生死,一言便可更易法则。
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
杨玄的身影,很快便走到了深渊的边缘。
他停下脚步,低头俯瞰着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翻涌着暗红色雾气的巨大裂谷。
那股暴虐、混乱的意志,从下方疯狂涌来,足以让任何一位大帝境的强者心神失守。
但对杨玄而言,这股意志中,除了混乱,还带着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那是奴仆见到主宰时,最本能的战栗。
“还认得我么。”
杨玄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抬起脚,朝着深渊之中,轻轻一踏。
就在他整个人没入深渊的刹那——
“轰隆隆隆——!!!!”
整个葬魔深渊,这片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被誉为生命禁区的恐怖绝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大地崩裂,苍穹变色!
一道粗壮到难以想象的暗金色血气光柱,猛地从深渊最深处冲天而起,撕裂了暗红色的天幕,直入域外星河!
紧接着,一声充满了无尽恐惧、痛苦,以及一丝扭曲的、本能的……臣服的咆哮,从地心深处响起,化作实质的音波,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吼——!!!”
这一刻,无论身在何处,是凡人还是修士,所有生灵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向了葬魔深渊的方向。
他们的视线尽头,那道贯穿天地的暗金色血气光柱,是如此的醒目,如此的霸道,仿佛一根撑天之柱,将整个世界的法则都搅得混乱不堪。
紧随其后的,是那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
音波所过之处,山川崩塌,江河倒流!
无数修为低微的修士,在这声咆哮之下,七窍流血,神魂欲裂,当场昏死过去。
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圣地、皇朝,护山大阵也在这股音波的冲击下疯狂闪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中州,太一圣地。
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峰之巅,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悠然品茶,他手中的茶杯,是用万载暖玉雕琢而成,其中的茶水更是以九天甘露泡制的悟道神茶。
然而,就在那声咆哮响起的瞬间,老者持杯的手猛地一抖,整杯神茶都洒了出来。
他霍然起身,双目中迸射出两道璀璨的神芒,穿透了无尽虚空,望向了葬魔深渊的方向。
“那是……葬魔深渊?那头畜生……疯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那头凶兽的来历,身为太一圣地的活化石,他略知一二。那是从仙古时代便被镇压在此的恐怖存在,其凶性早已烙印在了中州的历史长河之中。
无数万年来,它一直处于沉睡与苏醒的交替中,每一次微小的动静,都会引发一场浩劫。
可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如此彻底、如此疯狂的爆发!
这股气息,比历史上记载的任何一次都要恐怖十倍、百倍!
“来人!速去查明,葬魔深渊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
……
大夏皇朝,九重天阙之上。
身穿龙袍,威严盖世的大夏人皇,猛地从皇座上站起,打断了下方群臣的朝会。
他一步迈出,身影便出现在了皇宫的最高处——观星台。
他遥望着那道暗金色的光柱,感受着那股席卷而来的恐惧咆哮,龙袍下的身躯竟在微微颤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头凶兽,有诸位先皇布下的万古封魔大阵镇压,更有我大夏国运加持,怎会爆发出如此威势?”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这股力量,已经超出了他能应对的范畴,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蝼蚁仰望苍天的无力感。
……
一时间,整个中州大陆,但凡有些底蕴的势力,全都被惊动了。
无数道或强横、或隐晦的神念,如同过江之鲫,纷纷朝着葬魔深渊的方向探查而来。
然而,这些平日里足以横扫一域,俯瞰众生的强大神念,在刚刚靠近葬魔深渊外围区域时,便被那股狂暴的血气与意志风暴,绞得粉碎!
“噗!”
一名试图强行窥探的圣主级人物,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
“好霸道的意志!仅仅是余波,就重创了我的神魂!”
这一刻,所有窥探者都收回了神念,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连靠近都做不到!
这禁区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
而在风暴的中心,葬魔深渊的边缘。
那名天璇圣地的倨傲青年和他的四名护卫,感觉自己像是从溺水的深海中,被猛地拽回了岸边。
当杨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深渊中的那一刻,那股镇压他们神魂、禁锢他们肉身的无形力量,也随之烟消云散。
“呼……呼……呼……”
五人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仿佛虚脱了一般。
为首的青年,脸色煞白如纸,再也没有了半分之前的倨傲与张狂。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银色长枪,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抖得根本不听使唤。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人……那个青衫男人,只是从他们身边走过,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他们五人,一个准圣,四个大圣,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连一根小指头都动弹不得。
然后,他一脚踏入了葬魔深渊。
紧接着,整个万古禁区,就暴动了!
那冲天的血气光柱,那让整个中州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咆哮……
青年不是傻子。
他瞬间就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那声咆哮里,他听到的不是愤怒,不是示威。
他听到的,是恐惧!是哀嚎!是……臣服!
就好像,一只蚂蚁,在神龙面前,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一个荒谬到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疯狂滋生。
“是……是他……是那个人,引动了这一切!”
“那头凶兽,不是在对我们咆哮,而是在……恐惧他?!”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他浑身如坠冰窟。
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一念镇压准圣,一步引动禁区暴乱,一脚踏入深渊,便让那传说中的太古凶兽发出臣服的悲鸣?
大帝?
不!就算是圣地中那些寿元将近,深不可测的老祖宗,那些传说中的大帝级存在,也绝对没有这般威势!
“师兄……我们……我们……”一名护卫牙齿打着颤,话都说不完整。
“走!快走!”
青年猛地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去捡自己的本命法宝,连滚带爬地祭出一艘飞舟,拉着另外四人就跳了上去。
“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圣地!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禀报圣主!快!!”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
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那个人的存在,已经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碾碎了他的骄傲。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路边耀武扬威的孩童,却不知自己挑衅的,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
……
与此同时,葬魔深渊之下。
这里是一片广袤得超乎想象的地下世界。
没有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混乱。
浓郁到化不开的暗红色雾气,在这里凝聚成了实质的河流,缓缓流淌。每一滴雾气,都蕴含着足以让圣人瞬间堕落成魔的混乱意志。
然而,当杨玄的身影缓缓降落时,这片混乱的国度,却呈现出了一副诡异的景象。
他闲庭信步,仿佛走在自家的后花园。
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暗红色雾气,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民,纷纷向两侧退避,为他让开一条绝对真空的通道。
他脚下没有路,但他每踏出一步,脚下便有无形的道则凝聚成阶梯,承载着他的身体,缓缓向下。
不知下降了多久,他终于抵达了深渊的最底部。
这里,是一片巨大无比的骸骨平原。
无数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骸骨,堆积在这里,形成了一片白骨的山脉与海洋。有真龙的残躯,有神凰的断翼,有鲲鹏的巨骨……每一具骸骨上,都还残留着一丝不朽的神性。
而在骸骨平原的中央,一头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生物,正匍匐在那里。
它的身躯,比数座太古神山连接在一起还要巍峨。身上覆盖着暗金色的鳞甲,每一片鳞甲都仿佛一座小世界,其上铭刻着古老而邪异的纹路。它有九颗头颅,形态各异,此刻却全都无力地垂在地上。
那双曾经让无数生灵绝望的,如同熔岩湖泊般的巨眼,此刻正写满了哀求与讨好,小心翼翼地望着那个渺小得如同尘埃般的身影。
刚才那声震动中州的咆哮,正是它发出的。
杨玄落在了它的其中一颗头颅前,那颗头颅比他整个人还要高出千万倍。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
“吵死了。”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声音不大,却如同最严苛的天道敕令。
那头九首凶兽庞大无比的身躯,猛地一颤,九颗头颅死死地贴在地面上,连一丝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再发出,生怕再惹得眼前这位主宰不快。
它还记得。
它永远也忘不了。
在无比遥远的岁月之前,就是这个人,将它从它原本的世界抓来,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这里,成为了他一个念头之下,被创造出的“魔”的看门犬与……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