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
哪儿也不去了。
这六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夏的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进车内,映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像是染上了一层好看的胭脂。
“那……那你回来,准备做什么呢?”她低下头,假装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声音细若蚊蚋。
“还没想好。”陆遥的回答,一如既往的佛系,“先躺平一段时间,把这五年没睡够的觉都补回来。然后……再说以后的事。”
他发动汽车,汇入车流,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苏夏“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但她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只要他不走,就好。
……
黑色的坦克500,在夜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老旧的家属院。
这庞然大物与周围那些老捷达、旧桑塔纳停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鹤立鸡群。
陆遥刚停好车,楼上自家的窗户就亮了。
胡秀芝的身影出现在窗前,像个了望的哨兵。
当陆遥和苏夏从车上下来时,胡秀芝已经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下了楼。
她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被那辆崭新的坦克500给吸住了。
她绕着车走了三圈,伸出手,想摸,又怕沾上指纹,手在半空中举着,脸上是又惊又喜又心疼的复杂表情。
“我的天爷啊……遥遥,这……这就是你买的车?”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嗯。”陆遥从后备箱里拿出那堆书,点点头。
“这……这得多少钱啊?”胡秀芝小心翼翼地问。
“没多少,代步工具而已。”陆遥轻描淡写。
他越是这样,胡秀芝心里就越是打鼓。
她回头,拉住苏夏的手,小声地“咬耳朵”:“夏夏,你跟阿姨说实话,这车到底多少钱?”
苏夏看了陆遥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十……万?”胡秀芝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苏夏轻轻点了点头。
“哎哟我的妈呀!”胡秀芝一拍大腿,感觉自己的心脏病都要犯了,“败家子啊!四十几万!都能在咱们县城买套小房子的首付了!你就买了这么个铁疙瘩?”
她嘴上骂着,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嘴角咧得快到耳根了。
那是一种“我儿子真败家但我儿子有钱败家我好骄傲”的复杂情绪。
她拉着苏夏的手,越看越满意,又转头瞪了陆遥一眼。
“行了行了,赶紧上楼!饭都快凉了!夏夏,走,别理这个败家子,阿姨给你炖了乌鸡汤,补补脑子!”
她现在看苏夏,简直就是看自家未来的儿媳妇,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顿晚饭,胡秀芝的热情达到了顶峰。
她几乎把所有的菜都堆到了苏夏的碗里,对自己那个“败家儿子”,则是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陆建国依旧沉默寡言,但他吃饭的时候,眼神却时不时地往窗外瞟,显然,楼下那个“铁疙瘩”也让他心里很不平静。
吃完饭,陆遥把苏夏送回了家。
刚一关上门,胡秀芝就拉着陆遥,坐到了沙发上,开始了“家庭会议”。
“儿子,你跟妈说实话。”胡秀芝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那五百万,是不是不止?”
陆遥心里咯噔一下。
他就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
一辆四十多万的车,对于一个只有五百万存款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笔过于巨大的开销。
他看着老妈那双写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睛,知道再瞒下去也没意思了。
他叹了口气,伸出了一根手指。
胡秀芝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都在发颤。
“一……一千万?”
陆遥摇了摇头。
胡秀芝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看着陆遥,又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震惊的陆建国,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难……难道是……一个亿?”
当她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然而,陆遥却缓缓地,点了点头。
“轰!”
胡秀芝的脑子,炸了。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就要往后倒。
“妈!”陆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旁边的陆建国也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水……水……”胡秀芝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指着桌上的水杯。
陆建国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
胡秀芝连喝了好几口,才总算是缓过劲来。
她看着眼前的儿子,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震惊,狂喜,恐惧,不安……所有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
“一个亿……一个亿……”她喃喃自语,像是还没从这个天文数字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钱,真的干净吗?”
关键时刻,还是陆建国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他的声音沙哑,但眼神锐利如鹰。
“爸,你放心。”陆遥迎着父亲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来路清清楚楚。税,一分没少交。”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陆建国那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松弛了下来。
他一屁股坐回沙发上,从兜里掏出烟,手却抖得连火都点不着。
试了两次,才终于点燃。
他猛地吸了一大口,吐出的烟雾,都带着颤音。
“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