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灯光柔和如蜜,苏晓蔷蜷缩在羽绒被里,脸颊还泛着微醺的红晕。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呼吸均匀而绵长,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蜂蜜水,杯底沉着两片柠檬,这是楚子航家保姆特意准备的。
陌深站在床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姑娘和路明非喝得实在太嗨,放完烟花后,两人直接在沙发上昏睡过去。要不是楚家客房够多,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两个醉鬼。
轻轻带上门,陌深回到客厅。楚子航正坐在沙发上看《时间简史》,暖黄的落地灯映着他沉静的侧脸,像是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年。茶几上摆着三杯醒酒茶,其中一杯还冒着热气。
保姆阿姨呢?陌深在对面沙发坐下,腰腹的伤口让他动作有些僵硬。
我让她先回去了。楚子航合上书,精装封面在茶几上磕出轻响,言多必失。
陌深了然地点点头。他刚想在书架上找本书打发时间,突然听见楚子航开口:你受伤了,而且不轻。
陌深动作一顿。
楚子航合上书,抬眼看他:血腥味。
什么?
你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血腥气。楚子航的目光落在他腰侧,转身时右臂会比左臂慢很多。
陌深哑然——不愧是未来卡塞尔学院的王牌,这观察力简直可怕。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绷带,那里正隐隐作痛。
来的路上被人盯上了。陌深苦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掉。
“需要帮忙吗?”
“不用,有医生给我准备了特效药。”陌深摆摆手,“死不了。”
楚子航没再多言,只是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推给他:“外敷的,效果不错。”
陌深接过,道了声谢。 两人就这样在温暖的客厅里各自看书,偶尔交流几句。陌深选了本《上海堡垒》——路明非强烈推荐过,没想到楚子航居然真的买了。
书里的故事荒诞又真实,陌深看得入神,直到大门“嘀嘀”响起的电子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楚子航几乎是瞬间起身,大步走向玄关。
门开了,苏小妍踉踉跄跄地跌进来,高跟鞋歪歪扭扭地挂在脚尖,手里还拎着半瓶没喝完的红酒。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旗袍,卷发松散地挽着,妆容精致却掩不住醉态。
咦,子航你有朋友来了呀——苏小妍眯起眼睛,目光落在陌深身上,小伙子长得还蛮好看的嘛!
阿姨好。陌深礼貌起身,我是楚子航的学弟,陌深。
好好好!苏小妍笑得眉眼弯弯,上前一把抓住陌深的手,“好好好,小陌,非常欢迎你来我们家找子航玩,他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你以后可以多来我们家,阿姨还可以给你们开派对......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扶住她说道:妈妈,您喝多了。
哪有!我才喝了一点点!苏小妍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突然眼睛一亮,整个人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对了,你们吃饭了吗?阿姨给你们下饺子!
陌深连忙摆手:不用了苏阿姨,我们刚才吃得很饱。
楚子航也适时插话:妈妈,您先去休息,招待客人我自己就可以。
他半扶半抱地把苏小妍往楼上带。走到楼梯拐角时,苏小妍突然回头,醉眼朦胧地喊:小陌!你会打麻将吗——
话音未落,楚子航已经果断把她塞进了卧室。楼下隐约传来呕吐声和冲水声,过了约莫十分钟,楚子航才重新回到客厅,手里多了条湿毛巾。
让你看笑话了。楚子航低声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
陌深摇头道:没有,没有,能看出来阿姨很在乎你。
楚子航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厨房。陌深跟过去,看见他熟练地切姜片、煮水、调蜂蜜——醒酒汤的步骤一气呵成,显然做过无数次,橱柜里整齐排列着各种解酒药。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楚子航的背影在蒸汽中显得有些模糊。陌深突然觉得,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楚师兄,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孤独。
苏晓蔷和路明非醒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路明非揉着太阳穴哀嚎:我头要炸了......他的刘海翘起一撮,活像只炸毛的麻雀。
苏晓蔷则红着脸偷瞄陌深,发现他嘴角带笑,立刻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拳:笑什么笑!
陌深举手投降道:我错了,小天女。
三人婉拒了楚子航留宿的提议。临别前,陌深郑重保证:师兄放心,我会把他们安全送回家。
楚子航点点头,突然从玄关柜子里取出三个红包:新年快乐。
路明非捏着厚度可观的红包,眼睛瞪得溜圆:师兄你居然还准备了这个?
母亲交代的。楚子航语气平淡,她说招待客人要有礼数。
夜色中,车子驶离别墅区。
我脑袋要裂开了......路明非瘫在车后座哀嚎,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后视镜里,一旁的苏晓蔷正偷偷用手机拍他糗照。
陌深转动方向盘驶入高架:谁让你喝光那瓶茅台?
楚师兄拿出来的酒能不喝吗!路明非突然直起身,等等,我手机呢?
苏晓蔷晃了晃手里的诺基亚N95:想要?求我啊。
两人在后座闹作一团,陌深从后视镜看到苏晓蔷眼里狡黠的光。
先把路明非送回他那间老旧公寓,确认这小子清醒到能自己找钥匙开门后,陌深才调转车头送苏晓蔷回家。
转向苏家别墅的路上,苏晓蔷异常安静。她摇下车窗,夜风灌进来吹散酒气。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打出颤动的阴影。
到了。陌深说道,他看见苏家管家已经站在门廊下等候。
苏家别墅灯火通明,车刚停稳,管家就快步走来:小姐,老爷让您立刻去书房。
苏晓蔷撇撇嘴,转头看向陌深:你真不进来坐坐?
陌深明白苏家不待见自己,他笑笑道:那小天女,我们开学见吧。。
他刚要转身,身后的苏晓蔷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定要等开学吗?她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指尖微微发抖,却倔强地不肯松开。
陌深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我过两天来找你。
苏晓蔷这才满意地松手,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街角。
推开家门,苏晓蔷毫不意外地看见父母端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苏父手里捏着一沓资料,最上面是陌深的学籍档案。
你还知道回来?苏父冷声道,跟个来历不明的小子鬼混到半夜!
苏晓蔷径直往楼梯走:我累了,有事明天说。
站住!苏母厉喝,那个陌深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他档案里有多少可疑之处?
是我在追他。苏晓蔷转身,一字一顿道,而且,目前还没追到。她故意把字咬得很重,果不其然看到了父母瞬间铁青的脸色。
客厅陷入死寂,苏晓蔷头也不回地上楼,地甩上卧室门。她扑到床上,摸出手机,给陌深发了条消息:
【我爸妈好像不太喜欢你。】
几秒后,回复弹出:
【很正常,他们一定觉得我拐走了他们的小公主。】
陌深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公寓门锁识别指纹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陌深刚踏进门就踉跄着扶住鞋柜,腰侧的绷带彻底被血浸透。医疗箱在浴室柜顶层,他拿到时不小心带翻了一排沐浴用品。
忍着剧痛换好药,陌深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夏弥发来的短信: 【陌深,你还活着吗?】
陌深有些无语,关心就关心呗,搞得这么别扭。他回复道: 【还没死。】
夏弥回了个“哼”的表情包,又补了一句: 【记得换药,别死了。】
几秒后,夏弥收到了陌深的消息:
【放心吧,身体整体处于恢复状态。不是有句古话嘛——祸害留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