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布拉格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在拉斯洛两人在王宫中歇息之时,唯有主教府邸书房里的烛火还在摇曳。
罗日姆贝尔克主教像困兽般在波斯地毯上来回踱步,紫袍下摆扫倒了角落的银烛台也浑然不觉。
“陛下啊...”他对着窗外的月亮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胸前的十字架,“给我一条活路吧...”
月光透过彩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书桌上的沙漏已经第三次漏尽,这意味着他已经等了整整三个时辰。
每一刻钟的钟声都像重锤敲击在他心上。
就在他几乎绝望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主教猛地扑到窗前,险些撞翻桌上的墨水瓶。
当他看清来者确实是王宫信使时,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大人!”管家慌张地推门而入,“王宫来信了!”
主教强作镇定地整理紫袍,但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紧张:“请...请进来。”
年轻信使稳步走入,胸前的双鹰徽章在烛光下闪着冷光。
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却故意慢条斯理地取出信函:“陛下吩咐,务必亲手交到主教手中。”
这个刻意的停顿让主教几乎窒息。他注意到信使的披风上沾着夜露,说明这封信已经在城中绕了许久——显然是奉命拖延时间。
“有劳了。”主教强压着急躁,示意管家送上钱袋。
但信使看也不看钱袋,反而将信函收回袖中:“陛下还问,主教大人可曾想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句话像冰水浇头,让主教瞬间清醒。他明白了拉斯洛的暗示——这场等待本身就是一场考验。
若他刚才表现出任何不满或者是意图逃离布拉格,恐怕等来的就是刀剑而非信件。
“请回禀陛下,”主教深深躬身,“老臣...永远知道自己的位置。”
信使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将盖着玉玺的信函递上。当蜡封被拆开时,主教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
但当他看清内容后,突然瘫坐在扶手椅中,长长舒了口气。
“可!”二字写得龙飞凤舞,下面还附着一行小字:“望卿好自为之。”
这简单的批复让主教热泪盈眶。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贴在胸前,仿佛捧着救命符咒。
月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映出劫后余生的其苍颜面目上的庆幸。
当信使离去后,主教突然跪倒在圣母像前。但这次他的祈祷充满真诚——既为保全性命感激,也为终于读懂君王心意而庆幸。
这场深夜的等待,让他彻底明白自己该扮演什么角色。
晨光微露时,主教已恢复往日的威严。但他知道,从今往后,自己脖子上将永远系着拉斯洛亲手编织的缰绳。
而这条缰绳,既是束缚,也是护身符。
人和牲畜没什么不一样,都要凭借鞭子和草料驯服后方可套上镣铐...
主教伫立在宅邸高大的橡木门前,冰冷的目光穿透渐沉的暮色,凝视着布拉格城。整座城市仿佛一锅即将沸腾的热水,街巷间流动着不安的气息。
市场上提早收摊的商贩们交头接耳,贵族们的马车反常地在黄昏时分疾驰而过,就连教堂的钟声都带着不同寻常的急促。
“是时候了。”主教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紫袍上的金线刺绣。
暮色为他苍老的面容镀上一层青铜色的光泽,“我必须亲自前往约克贝尔家族。”
他转身步入书房,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挂满地图的墙壁上,如同一只展翅的秃鹫。
书桌上摊开的波西米亚地图上,约克贝尔家族的领地被他用红墨水重重圈出,像一块等待分割的肥肉。
“鬣狗得到了主人的恩宠,也该张开獠牙了...”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地图上其他贵族的领地,唇边泛起冷酷的笑意。
在他眼中,那些权势过大的家族都是待宰的羔羊,不听话的贵族更是需要清除的绊脚石。
管家轻手轻脚地端来葡萄酒,却被他挥手屏退。此刻他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来谋划这场事关生死的棋局。
“宗教改革也可以顺便进行...”他喃喃自语,阴翳的眼眸中闪过精光。
借着清理异端的名义整顿地方贵族,这步棋简直妙不可言。既能讨好罗马教廷,又能帮拉斯洛巩固王权,更妙的是...
“一箭双雕。”他轻笑出声,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约克贝尔家族领地附近的几座修道院,正好可以成为他推行改革的起点。
就在他沉浸于权谋算计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主教眉头微蹙,这个时辰不该有访客。
“大人!”管家几乎是跌进门来,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匣,“王宫刚送来的...”
主教的指尖在触碰到木匣时微微一顿。匣盖上烫金的百合花纹章昭示着这是拉斯洛的私人物品。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匣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串钥匙和一张地契——佛罗伦萨的一处房产。
烛火跳动了一下,主教的脸色在明暗间变幻。这份“礼物”的含义再明确不过:
接受,就意味着失去在波西米亚的一切,在佛罗伦萨安度晚年;拒绝,则要继续在这权力的漩涡中继续搏杀。
他颤抖着拿起那串钥匙,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十年前在罗马接受祝圣时的银十字架。那时他还是个满怀理想的年轻神父,如今却...
“呵呵...现在若是回去安享晚年,那我为何要从那该死的修道院里出来...”低沉的笑声突然在书房中回荡。主教将钥匙重重拍在桌上,惊得烛火剧烈摇曳。
“天高教宗远...”他踱到窗前,望着王宫的方向,眼中燃起野心的火焰,“我为何不能成为陛下在德意志最忠诚的主教?”
暮色中的布拉格华灯初上,而主教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要借着拉斯洛这场东风,扶摇直上权力之巅。好风凭借力,扶我上青云!
至于佛罗伦萨的那处房产...就留给那些安于平庸的懦夫吧。
“备车!”他转身时紫袍翻飞,声音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要亲自拜访约克贝尔公爵。”
当马车碾过石板路时,主教最后望了一眼王宫的方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踏上了不能回头的征途。
而这场权力的游戏,要么一无所有身死而族灭,要么应有尽有全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