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李落殇果然发烧了,贺志在服务区给他吃了退烧药就导航去了最近的医院。
值班医生给李落殇处理完伤口出来,忍不住说了贺志几句:“你怎么能让他这么伤害自己?啊?那么年轻的小伙子,要是不小心划破劲脉怎么办?身上那么多伤口应该马上到医院治疗,伤口感染怎么办?他心情不好糊涂你这个家属也跟着犯傻?”
贺志:“叔,不是我不想送他来,他太犟了。”
医生:“犟你就由着他胡来?身上那么多伤口要马上打消炎的,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敬畏生命,糟践自己。真是胡闹,脚底那些玻璃渣子,身上那些凶横交错的口子,搞不好要人命的。”
“叔,吊瓶还要打多久?我得趁他醒来之前回车上去”,面对医生审视地怒火,贺志赶紧解释,“他现在很极端,不顺着怕他又干出什么事,把这点吊瓶打完回我家那边的医院。”
医生看李落殇身上的伤口也不像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你家哪的?还要多久才到家?”
“还有七八个小时左右”,贺志说。
“我开点消炎药止痛药,路上醒了给他吃”,医生说,“到了地方马上送去医院,他的伤口要定时换药的。”
“好好好,谢谢您,谢谢。”
医院不让带猫,李落殇住了一天就回家了,这两天贺志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李落殇,晚上睡觉也要挤在他旁边。
“我想洗澡,身上臭死了。”李落殇在医院昏睡的时候贺志只是简单帮他擦洗了一遍。
“好”,贺志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我用毛巾给你擦。”
李落殇:“我要洗澡,你帮我把水放浴缸里,我避开伤口行不行?”
“那你臭着吧”,贺志倒回床上,“说了不能碰水就不能碰水,怎么?我给你擦身体你还害羞啊?”
“那你明天给我煮酸汤粉吃”,李落殇只能平躺着两只手直直放在被子上,“把我儿子抱过来,没它我睡不着。”
贺志又爬起床把沙发上的土豆抱过来轻轻放在枕头上,“好,你也只能吃这些了,要不要加肥牛?”
“加点吧,西红柿不要放太多,酸”,土豆爬到李落殇肚子躺着,他用手挠着它的下巴,土豆舒服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酸汤粉,不酸还叫酸汤粉吗?”贺志无语,“小心点,别让它碰到你伤口了。”
“不想吃那么酸嘛,辛苦你了”,李落殇说,“明天下午我们出去逛逛可以吗?想吃牛肉火锅,蛋炒饭。”
“好。”
九月的万峰林已经开始秋收,游客相对也没那么多了,南方小城天气没有深圳那么热,贺志给他盖了件外套。
“你这样搞得我好像瘫痪了”,李落殇闭着眼,享受风吹过他脸庞的感觉。
贺志推着他往将军桥走,“天凉了,再说你这副样子不遮着我怕吓到小朋友。”
“去,给我买份冰淇凌”,李落殇看着路边的小摊,“炸串也给我买点。”
小摊边上人很多,推着李落殇进不去,贺志把他推到车流少自己能随时看到他的地方,“冰淇凌可以,炸串不行,冲冲糕要不要?”
“行行行,随便你,快去吧。”
贺志不放心,“你待在这等我。”
“知道了,我还能跑了不是”,李落殇笑了声,“去吧,买了我们回家。”
李落殇看着贺志挤进人群中去排队买东西,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惘然地看着天边的夕阳。
今天兴义20度,深圳还是30度吗?你吃饭了吗?是不是还要通宵做法事?发现我离开了吗?有没有给我打电话?想我吗?
“呦”
被一声讨厌的声音拉回思绪,李落殇背靠轮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孟厚德,然后厌恶地转移视线。
“怎么?害死了人被家属打残了?”孟厚德跟朋友喝了点刚准备回家,看到李落殇一个人在这,还坐着轮椅,心里更加爽快了。“说老子变态,你他妈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不也喜欢男人吗?村里人看了那个视频你知道她们怎么议论你的吗?”
被李落殇当空气,孟厚德怒极反笑,弯腰看着李落殇,“装什么清高,睡菊花爽吗?哈哈哈哈,怎么一个人在这?是不是小少爷玩腻了把你甩了。”
“草泥马的”,贺志回来就看见这一幕,一只手提着吃的,一只手拎着孟厚德的后衣领用力把他往后甩,再一个健步冲过去在他肚子上猛踹一脚,“你想死是不是?”
那件事以后,老婆和他离婚,儿子儿媳也不管他了,只每个月固定打几千块的抚养费,他几十年的名声一夜之间臭成茅坑。
孟厚德捂着肚子在地上喘气,“呦,要不说你们能混在一起,都是克死爹妈的大孝子。”
贺志抬腿准备再给他一脚,李落殇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忙出声制止了他,“贺志,别管他了,我们回家。”
李落殇眼神阴冷地看着地上的人,轻笑,“是的,我喜欢男人又怎样?我这叫恋爱自由,性取向自由。你孟厚德就是这个社会的烂人,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人人恶心,路过的狗都要朝你撒泡尿。”
骂完人心情舒畅不少,让贺志推着他回家了。
孟厚德站起来,神情扭曲,嗤笑一声偏头把嘴里的血吐了,然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发出瘆人的低笑声。
回到家贺志把手机拿给他,李落殇刚开机就弹出一堆消息,他点进微信,置顶的那个人发了10条消息。
李落殇没去看发了什么,把手机丢在沙发上,他轻轻地在自己腿上拍了拍,土豆就乖乖跳上沙发然后趴在他腿上,时不时地用圆圆的脑袋蹭李落殇的手。
贺志把菜端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走过来想把李落殇抱到轮椅上。
这时,李落殇电话响了,贺志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他,是祁宗铭。
“喂宝宝,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的?”
贺志推他到餐桌旁,给他盛饭,李落殇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没电了,刚充上。”
对面不疑有他,但马上又问,“今天没看见你在家,去哪了?”
李落殇和贺志动作同时一顿,“跟贺志出来逛逛,在家太闷了。”
“行”,祁宗铭放心了,“有人跟你一起就行。”
李落殇喝了口汤,“嗯。”
对面似乎有人在叫他,祁宗铭低笑一声问,“想我没?”
贺志觉得嘴里的肉都有毒了,他非常不解地看着李落殇,后者则很自然地回答,“想。”
“我也想你”,祁宗铭说,“叫我了,晚上给你打,晚上太晚了就明天给你打。”
挂了电话,贺志气的饭都吃不下了,“他是不是有病,都跟别人订婚了,还打电话问你想不想他?”呼了一口气又接着骂,“你也有病。”
李落殇给他碗里夹了筷子菜,“看样子他应该还不知道我知道他订婚了,他奶奶去世了。”
谁会在这种时候办这种事,他自己估计也不知道,但肯定同意了。
死者为大,贺志没再说什么。
这几天晚上,李落殇在阳台赏月的时候总觉得有东西在盯着自己,难道是祁宗铭派的保镖?不应该啊,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回家了。
贺志坐在他旁边,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回去睡觉吧,睡不着给你投屏电影,晚上外面冷别感冒了。”
李落殇笑道:“看什么?看片啊?”
“可以啊”,贺志推他回房间抱他上床,然后把土豆送他怀里,“你想看我舍命陪君子呗。”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慢一点就行了”,李落殇冷不丁地又加了句,“看含钙量高的那种。”
“滚”,贺志怒道,“你有病吧,我他妈纯直男,让我跟你看gay片,你别自己失恋了就想把我掰弯,兔子不吃窝边草没听过?”
李落殇达到目的欠欠地笑了,“那你还天天跟我一个gay挤一起睡,滚回你房间去。”
“到底要看什么?”贺志懒得搭理他那些废话,“前任1234看哪部?”
“五花蚊子腿你吃不吃?”秋天了还有蚊子,还是条纹形的,李落殇伸手去抓没抓到,“都说了看含钙量高的gay片,男主身材要好,脸也要好看。”
“你是不是有病?”贺志忍无可忍,“选一部快点,选好了明天给你炖红烧蚊子五花肉。”
“干嘛一直骂我有病?”
贺志找了电蚊香插上,“你让我一个纯直男陪你看gay片,你不是有病你是什么?”
李落殇哼笑一声,“老子刚分手你就让我看前任1234,你难道没病?不孝子。”
…………
李落殇拆纱布换完药出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贺志幸灾乐祸,“我还以为你不怕痛呢。”
“我是人,又不是升仙了,他说我有的地方肉和纱布长在一起了”,李落殇靠在轮椅上,嘴唇都疼发白了,“晚上要吃山药肉片汤,娃娃菜牛肉,韭菜炒鸭血,谢谢贺总,幸苦了。”
贺志任劳任怨地在厨房干活,不让李落殇离开他的视线,猫不见了,李落殇只能推着轮椅在客厅叫它,“咪咪?土豆?宝贝?去哪了?土豆,吃罐头了快出来。”
找了一圈没找到,他推着轮椅到厨房门口问贺志,“看到我儿子没有?怎么回来没见它?我上楼去找找。”
“一会我去找,你那个脚底烂成什么样子了还想走路?”贺志把山药放进锅里,“是不是去医院的时候门没关好偷偷跑出去了?在门口喊喊,说不定在院子里。”
胸口烦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心里没底,李落殇趁贺志没留意自己推着轮椅出来去找,前院没有,轮椅推不出去,他只好站起来瘸脚出门去围墙后面找。
“嘶,卧槽”,贺志切肉片刀不小心划到手指,他出来找创口贴没看到李落殇,心一沉往门外跑,“李落殇?”
院子里没人,围墙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骂老子变态吗?啊?怎么样这个礼物喜欢吗?”是孟厚德的声音,“老子还录了视频要看吗?很想杀了我吗?来啊,有本事打死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贺志闻声找到围墙后面的时候,李落殇腿压着孟厚德胸口,青筋暴起的拳头一拳一拳地往他脸上砸,身上的纱布绷带被扯散挂在身上,血渗透出来。
“不是骂老子是老鼠吗?让你的猫来吃了我啊?”孟厚德一个翻身反制住李落殇,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妻离子散,名声尽毁,老子什么也没有了。
李落殇受了伤,力气自然比不过当过兵的,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孟厚德,被扼住喉咙,说出来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我他妈杀了你。”
“草泥马的孟厚德”,贺志冲过去,顺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没有缓冲,直接就往孟厚德头上招呼。
孟厚德吃痛,松手捂着流血的头,他可不想死,不然就不会只杀一只猫了,杀只猫法院也判不了他的刑,最多赔点钱而已,这种挖人心肉自己又能全身而退的事他一点也不亏。
“落殇,落殇,你没事吧?”贺志跪在地上把李落殇扶起来,“怎么了?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贺志想把他抱起来,李落殇指了指树后,然后自己站起来抹掉嘴角的血,冲过去抓住打算溜走的孟厚德,抓着他的头发往围墙上撞,眼神骇人,“我不是说了要杀你,跑什么?”
“落殇”,贺志只来得急匆匆瞟了一眼,有血从树后流出来渗进泥土里,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难怪李落殇又疯了。
“好了落殇,再打出人命了。”贺志从后面抱住李落殇的腰把他们分开,孟厚德也没想到李落殇会真的想杀了他,瘫坐在地上没反应,贺志又一脚踢在他胸口上,“还不滚,你等着老子找你算账。”
贺志脱了外套把他裹进怀里,李落殇低头安静的靠着他,只剩下微弱地呼吸,贺志温柔地抚着他的脊背,眼泪怎么压都压不住,“好了,好了,我来了,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好不好?他伤到你那了?身上有没有被打到?抬起来头我看看,痛不痛?”
李落殇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们就这样一个跪着一个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李落殇才试着站起来,“我脚痛,你抱我到轮椅上去。”
轮椅在前院,贺志放他坐好蹲下开始检查他的伤口,李落殇摸了摸他的头,“帮我个忙好不好?”
“嗯,做什么?”贺志抬头看他,李落殇表情没刚才那么阴鹜了。
“我没事,就是被他气到了”,李落殇说,“帮我把土豆埋了吧,就埋在我妈种菜的院子里,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你安葬好了就过来找我,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贺志不放心李落殇一个人在这里,“我推你过去,你在旁边,我能看见你就行。”
“我不敢看,心里难受”,李落殇轻轻歪头,眼里瞬间蓄满泪水滚下来,“我在这等你好不好?帮我把它埋了,你快点,我不想一个人待太久。”
贺志犹豫了一会,李落殇眼泪一直往下掉没停过,看的他心都被撕碎了,“那你哪也别去,就在这里,我很快回来。”说完到旁边小房间拿了把锄头往外面走,不放心又回头叮嘱一句,“就在这等我,别让我担心了,我真的快疯了。”
李落殇点头,“嗯,你快点,疼,回来了我们先去医院。”
看着贺志的身影消失,李落殇眼神变得冷淡而坚决,他手撑着轮椅站起来往屋里走,因为脚底受伤,导致他的背影看上去有点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