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挑水,扫地。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穿越而来时的平静。只是李长生很清楚,这平静之下,是剑湖宫东西二宗经神农帮之乱后更加尖锐的对立,以及潜藏在无量山各个角落、尚未完全退去的神农帮暗哨。
他每日低着头,做着分内的事,刻意避开任何可能产生冲突的场合。其他杂役见他越发沉默寡言,只当他被之前的变故吓破了胆,偶尔的欺凌也因他毫无反应而变得索然无味,渐渐便不再找他麻烦。
系统每日都会在他完成杂役、心绪平复后,给予微弱的内力增长奖励。如溪流汇入江河,虽然缓慢,但丹田内的那股暖流确实在一天天壮大,让他五感更为敏锐,手脚也越发轻健。
这日清晨,他奉命去后山更深处砍伐一些韧性较好的青冈木,用以修补被神农帮破坏的门窗。行至一处视野开阔的山脊,他习惯性地停下脚步,运足目力,警惕地观察四周。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
只见下方蜿蜒的山道上,一队人马正押送着一个身穿锦衣、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前行。那男子虽被绳索缚住,步履却不见慌乱,口中似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不是段誉又是谁?
押送他的人穿着神农帮的服饰,个个神情警惕,不时呵斥他两句。
李长生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缩身藏在一块巨岩之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屏息观望。
“真来了……”他心中默念。这就是原着中段誉被押送去万仇谷,途中偶遇灵鹫宫使者,然后被“炫迈”……不对,是“断肠散”折磨的剧情开端。
他看着段誉那即使被俘也难掩贵气与迂阔的模样,心情复杂。他知道接下来段誉会因缘际会学到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开启挂逼人生,此刻的磨难不过是主角成长路上的垫脚石。
但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不久前还与自己有过间接交集的人——被如此押送,内心还是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介入?救他?”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拿什么救?凭自己这粗浅了无数倍的内力?还是靠系统奖励的那点微末增长?恐怕连一个普通的神农帮弟子都打不过,冲出去不过是送死,还会彻底暴露自己,打破好不容易维持的“躺平”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运转起那套粗浅的内息法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只是个杂役,一个意外来到此世的过客。我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依靠系统变强。贸然介入主角的因果,福祸难料,很可能死得更快。”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观察,记录,适应。这才是我的生存之道。”
他看着那队人马渐渐远去,消失在密林深处,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移动分毫。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他才缓缓从岩石后走出,继续之前的砍柴工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握着柴刀的手,比平时更用力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重复着杂役的生活。但或许是心态的转变,他更加留意周围的动静,像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幽灵,默默观察着这片山峦间上演的悲欢离合。
他曾在傍晚时分,远远看到干光豪和葛光佩这对东西宗的“叛徒”偷偷摸摸地私会,两人依偎在一起,低声诉说着对未来的憧憬和逃离此地的计划。那画面,竟有几分乱世中相依为命的凄美。
李长生认得他们,知道他们未来的结局。他心中叹息,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需承担选择的后果。他一个自身难保的杂役,又能做什么?
果然,没过两日,他在一处偏僻的山涧取水时,隐约听到了兵刃交击和叱骂之声。他循着声音,悄无声息地靠近,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
只见干光豪和葛光佩衣衫染血,正被几名东西宗的弟子围攻。看那些弟子的服饰,竟东西宗都有,此刻却同仇敌忾,显然这对恋人的行为触犯了两宗共同的禁忌。
“叛徒!还想私奔?”
“杀了他们,清理门户!”
怒喝声不绝于耳。
干光豪和葛光佩背靠着背,奋力抵挡,但寡不敌众,身上不断添上新伤。
李长生看着葛光佩脸上绝望而不甘的泪水,看着干光豪护在她身前的决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几乎要忍不住捡起地上的石头做点什么。
但就在这时,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头顶:【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产生强烈介入倾向,警告:此行为与‘躺平’核心奥义严重相悖,将导致修炼效率大幅降低,并有暴露风险。】
李长生猛地清醒过来。他闭上眼,再次强行运转内息,将那股冲动硬生生压了下去。
当他再睁开眼时,战局已定。干光豪和葛光佩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向着悬崖边退去。追击的弟子们步步紧逼。
最终,在一声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呐喊中,两人被逼得双双坠下了深不见底的山崖。崖边,只剩下几名弟子探头张望,以及几句“便宜他们了”、“回去复命”的议论。
李长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些弟子也离去,崖边恢复死寂。
他没有去崖边查看,因为他知道结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山风吹过带来的凉意,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闷。
这就是江湖。残酷,真实。不会因为谁的穿越,谁的知晓剧情,就变得温情脉脉。
他转身,提起水桶,步履平稳地离开了这片刚刚发生过悲剧的地方。脸上恢复了古井无波的表情,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路过打水的杂役。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长生继续着他的“旁观者”生涯。
他看到了神农帮的残余势力与无量剑派偶尔的小规模冲突;听到了关于“闪电貂”和“莽牯朱蛤”的种种离奇传闻;也远远瞥见过左子穆、辛双清等掌门人阴沉着脸匆匆而过的身影。
他始终恪守着“观察者”的本分,不靠近,不打听,不介入。每日完成杂役,便回到自己的小窝棚,或是去那个隐蔽的山洞,打坐修炼。
或许是因为亲眼见证了剧情推动下的生离死别,对“因果”和“命运”有了更直观的敬畏;或许是因为长期保持这种超然物外的心态,逐渐契合了某种“静观其变”的道韵。
就在段誉和干光豪事件过去约莫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他在山洞中例行打坐时,忽然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脑海中不再纷杂地回放白日的见闻,也不再焦虑于自身的安危和未来的迷茫。心神变得异常空明澄澈,体内那股日益壮大的内力,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般,沿着经脉自行缓缓运转,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运行路线也似乎更加圆融顺畅。
他“看”到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听到了远处夜枭归巢的扑翅声,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身下岩石中蕴含的、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地脉气息。
一种明悟涌上心头:天地如洪炉,众生皆过客。不执着,不妄动,方能窥见一丝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这种状态中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体内内力澎湃,竟比之前浑厚了接近三成!而且变得更加精纯,运转起来如臂指使。
系统提示适时响起:【因长期保持观察者心态,不介入主线,心境契合‘躺平’真意,获得小顿悟一次,内力精进。】
李长生感受着体内明显增长的力量,喜悦之余,也不禁泛起一丝疑虑。
“完全作为旁观者,虽然安全,也能获得系统奖励……但在这个动辄杀人的世界,真的能永远保障自身安全吗?”
他想起了叶二娘夜半的哭声,想起了四大恶人的凶名,想起了未来可能波及整个武林的风暴。
“当危险主动找上门,避无可避时,这‘旁观者’的规则,是否还能适用?又或者,到了那时,就需要打破规则了?”
他走出山洞,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目光深邃。
内力精进是好事,但前路,似乎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