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护在凌玥身前，胸腔中气血翻涌如涛。强行中断凝聚大罗灵晶的反噬仍在持续，每一次灵气流转都似有无数细针在灵晶内部穿梭，痛得他牙关紧咬，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地，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印记。但他此刻眼中只有凌玥肩头那片不断扩散的乌青色——腐骨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她的经脉，连她唇边溢出的血迹都带着淡淡的灰黑色。
“你退开。”韩烨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缓缓站直身体，左手下意识地按在凌玥的后背，渡去一缕相对温和的灵气暂时压制毒素蔓延，右手则握紧了腰间的紫霄剑。剑鞘上的龙纹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怒意，竟微微发烫，发出细碎的嗡鸣。
骨魔看着韩烨这副强撑的模样，反而收敛了之前的戏谑，那双嵌在白骨眼眶里的幽绿鬼火上下打量着他：“半大罗境……有意思。强行中断突破，灵晶受损至此，还敢在老夫面前逞强？”他伸出骨爪，指节处的骨刺在洞外微光的映照下泛着森冷的寒芒，“也罢，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大罗境的真正力量。”
话音未落，骨魔猛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一道黑气裹挟着万千怨毒的尖啸从袋中冲出，在半空凝聚成一面丈许高的黑色幡旗。幡旗展开的瞬间，周围的光线仿佛被尽数吞噬，连陨仙洞外的阵法灵光都黯淡了几分。幡面上用无数细小的白骨拼接出诡异的符文，符文之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虚影——那是数不清的冤魂，它们有的缺臂断腿，有的七窍流血，每个魂体都在疯狂挣扎，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哀嚎。
“这是……白骨幡！”凌玥脸色骤变，她曾在宗门古籍中见过记载，此乃天罗域十大邪器之一，以十万修士的生魂与白骨炼制而成，每动用一次，都要以冤魂的怨气为引，威力无穷。她挣扎着想再次起身，却被韩烨按住肩膀。
“别动。”韩烨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毒不能再动灵气。”他转头看向骨魔，眼中怒意几乎凝成实质，“以生灵为器，残害同道，你这般行径，也配称修士？”
骨魔闻言狂笑，笑声如同枯骨摩擦，刺耳至极：“修士？那是什么东西？能让老夫变强的，便是天道！”他猛地挥动白骨幡，“小子，能死在白骨幡下，是你的荣幸！去！”
最后一个“去”字出口，幡面上的冤魂仿佛得到了指令，瞬间冲破符文的束缚，如黑色潮水般涌向韩烨。它们无视物理阻碍，直接穿透了韩烨身前的灵气屏障，扑到他的身上。无数冰冷的、带着怨毒的魂体开始撕扯他的灵识，钻入他的经脉，试图将他的肉身与神魂一同吞噬。
“呃啊——”韩烨闷哼一声，只觉得识海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烙铁，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有孩童被生生剥骨的哭嚎，有修士被抽取生魂时的绝望，有女子被炼制成骨器前的诅咒……这些记忆带着浓烈的负面情绪，如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的道心。
更可怕的是，那些冤魂的怨气竟能干扰他体内的法则之力。原本在《九转玄功》运转下勉强稳定的银色法则纹路开始剧烈波动，与灵晶的裂纹相互呼应，带来比之前更甚百倍的剧痛。韩烨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角再次溢出鲜血，滴落在紫霄剑的剑鞘上，竟被剑鞘瞬间吸收，剑身上的龙纹随之亮起一道微弱的红光。
“韩烨！”凌玥目眦欲裂，她能清晰地看到韩烨周身缠绕的冤魂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生机，而他体内的灵气波动已经乱成一团，显然是到了极限。她想燃烧灵晶发动最后的攻击，却发现韩烨渡入她体内的那缕灵气此刻竟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死死锁住了她的灵力，让她无法再做出任何消耗自身的举动。
“这点能耐，也敢称地冥域的希望？”骨魔看着韩烨被冤魂包围，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再坚持片刻，你的神魂便会被这些冤魂撕碎，到时候，你的骨头……或许能用来修补老夫的铠甲。”
韩烨的意识在剧痛与怨毒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眼前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他仿佛看到了下界的亲友在烈火中挣扎，看到了墨长老在陨仙洞内耗尽生机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凌玥此刻苍白如纸的脸。
“不能……倒下……”他咬碎了牙，舌尖尝到浓郁的血腥味。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聚灵诀》的总纲：“天地灵气，聚散无形，以心为引，以意为盾……”
对了！灵气！
韩烨强忍着识海的剧痛，不再试图驱逐那些冤魂，反而运转起《聚灵诀》，将周围稀薄却精纯的天地灵气疯狂地向自己聚拢。这些灵气在他身前形成一道不断旋转的气旋，气旋的中心压力越来越大，竟渐渐凝聚成一面半透明的灵气护盾。
护盾刚一形成，便与扑来的冤魂撞在一起。那些冤魂本是无形之物，却在高密度的灵气挤压下发出凄厉的惨叫，魂体被灵气撕裂成点点黑芒，消散在空气中。
“嗯？这是……中极域的《聚灵诀》？”骨魔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韩烨竟能在这种情况下使出如此精妙的控灵之术。但他很快冷笑一声，再次挥动白骨幡：“没用的！冤魂无穷无尽，看你能撑到何时！”
更多的冤魂从幡面涌出，这一次，它们不再分散攻击，而是凝聚成一条巨大的黑色蛟龙，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韩烨的灵气护盾。护盾剧烈震颤，表面瞬间布满裂纹，韩烨能感觉到灵气的消耗速度远超恢复速度，灵晶的疼痛再次加剧，视线都开始模糊。
但他没有后退半步。
韩烨猛地抽出紫霄剑，剑身出鞘的刹那，一道紫金雷光冲天而起，暂时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他将仅剩的、尚未完全融合的法则之力强行注入剑身，银色的法则纹路沿着剑刃迅速蔓延，与原本的雷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紫银相间的奇异光流。
“破！”
韩烨一声低喝，挥剑斩向那冤魂凝聚的蛟龙。剑光过处，空间仿佛被切开一道缝隙，蛟龙的魂体应声而断，无数冤魂在剑光中哀嚎消散。借着这一剑劈开的空档，韩烨迈开脚步，一步步向骨魔走去。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留下一个血脚印。那是他灵晶受损后，灵气逆行冲破血管所致。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仿佛燃烧的星辰。
“你……你找死！”骨魔被韩烨这副悍不畏死的模样激怒，白骨幡上的符文闪烁不定，显然是要动用更强的力量。
韩烨没有理会他的怒吼，只是稳步前行。紫霄剑在他手中不断挥出，剑光如网，将扑来的冤魂一一斩碎。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气息越来越弱，但距离骨魔，却越来越近。
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
撑到玄尘赶来，撑到能为凌玥报仇，撑到……不能让这些冤魂的悲剧，再重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