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潭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灵能碰撞后残留的灼热气浪，混杂着泥土与血腥的气息。韩烨站在潭边的青石崖上，衣袍上还沾着昨日激战留下的暗红血渍，那是天罗域修士的血，也是地冥域牺牲者的血。他望着潭水中倒映的残阳，原本清澈的潭水因灵脉激荡而泛着浑浊的金色涟漪，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焦黑的碎布，那是某个弟子的遗物。
“阁主，清点完毕了。”凌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她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刻着阵亡弟子的名字，墨迹在边缘晕开，像是被泪水浸泡过。“昨日一战，我们共损失了二百三十七名弟子，其中宗灵境十七人，金灵境一百二十人……”
韩烨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按住崖边一块被灵技击碎的岩石，指腹摩挲着粗糙的断面。“天罗域呢？”
“血煞带残兵退走时，我们清点过战场，他们至少留下了四百具尸体，还有三十多名重伤被俘的修士。”凌玥走近几步，将竹简递到他面前，“这是他们的灵牌，我已经让人收入英烈堂了。”
竹简上的名字大多年轻，有些甚至还是刚刚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韩烨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心中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他想起那个总爱跟在吴昊身后的小个子修士，才十五岁，金灵境初期，昨天还在议事厅外偷偷塞给他一块自己炼制的劣质护符，说“阁主戴上能保平安”，而现在，那护符或许正躺在聚灵潭底的淤泥里。
“把被俘的修士带上来，我要亲自审。”韩烨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转身时，凌玥看到他眼底布满血丝，原本清亮的紫色灵瞳此刻像是蒙着一层血色薄雾。
半个时辰后，紫云阁的刑讯室里，三十余名天罗域修士被灵力锁链捆在石壁上，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血煞撤退时根本没管这些重伤者，他们被遗弃在战场上，成了地冥域的阶下囚。
韩烨坐在刑讯室中央的石椅上，指尖敲打着扶手，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众人。“谁是天罗域灵阵营的？”
角落里一个断了左臂的修士瑟缩了一下，被旁边的人推了出来。他约莫四十岁，穿着与其他修士不同的灰色长袍，袖口绣着一个“阵”字。“我……我是灵阵营的副统领，柳风。”
“血煞的蚀灵幡，你们还能修复吗？”韩烨问道。
柳风脸色一白，连忙摇头：“蚀灵幡的幡面是用万年阴蚕丝混合怨魂炼制的，一旦被天雷击碎，除非有大罗境修士以本源灵晶重铸，否则绝无可能复原。血煞大人这次损失惨重，回去怕是要被敖烈域主问责……”他说到一半突然住嘴，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韩烨却没在意他的失言，反而追问：“天罗域的后续部署，你知道多少？”
柳风眼神闪烁，支吾道：“我只是个灵阵师，不懂军务……”
“是吗？”韩烨缓缓站起身，周身紫霄剑气若隐若现，“听说天罗域有个规矩，被俘的修士若不招供，会连累家人在域内为奴。你家有个七岁的女儿，对吧？住在天罗城的南坊区。”
柳风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你怎么知道？”
“风老的速度，比你们的信使快得多。”韩烨淡淡道，“他昨天追着你们的溃兵去了天罗域边境，顺手查了些东西。你若说实话，我保证战后放你回去，还会派人护送你女儿离开天罗域。但你若隐瞒……”
“我说！我说！”柳风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声音带着哭腔，“血煞大人退回黑风隘口后，已经向敖烈域主传了三次急信，请求增派‘天罗卫’支援。据说敖烈域主很不满，骂他连个小小的紫云阁都拿不下，还损失了蚀灵幡……”
“天罗卫是什么？”
“是天罗域最精锐的部队，全员宗灵境，配备域级灵器‘天罗甲’，百人便可布‘天罗杀阵’，当年覆灭青岚宗时，就是天罗卫破的阵！”柳风喘着气道，“血煞大人说，只要天罗卫一到，就用‘锁灵链’封锁整个地冥域的灵脉，让我们连灵气都吸不到！”
韩烨的眉头拧成了川字。锁灵链他曾在古籍上见过记载，是一种以幽冥铁混合域外陨铁炼制的链状灵器，专克灵脉，一旦布下，方圆千里的灵气都会被其吸附，修士的灵力运转会变得滞涩无比。若是天罗卫真的带着锁灵链来，恐怕比蚀灵幡更难对付。
“还有吗？”
“没……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柳风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灰色长袍。
韩烨挥了挥手，示意弟子将柳风带下去关押。他走出刑讯室，阳光落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天罗卫的出现意味着敖烈已经动了真格，地冥域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必须尽快提升防御和战力。”韩烨自语道，转身走向紫云阁的灵阵中枢。
灵阵中枢位于紫云阁主峰的地底深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墙壁上镶嵌着数百颗发光的灵石，中央矗立着一根刻满灵文的玄铁柱，这是地冥域护山大阵的阵眼。此刻，几位负责阵法的长老正在柱旁忙碌，他们将一颗颗上品灵石嵌入柱身的凹槽，试图修复昨日被蚀灵幡黑雾侵蚀的灵文。
“阁主。”为首的阵法长老见韩烨进来，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
“护山大阵的损耗如何？”韩烨走到玄铁柱前，伸手触摸柱身，感受到里面流转的灵力断断续续，像是年迈者的呼吸。
“回阁主，阵眼的‘聚灵纹’被蚀灵雾破坏了三成，现在只能发挥原本七成的威力。若是天罗域再来攻击，恐怕撑不了太久。”阵法长老忧心忡忡道，“我们试过用灵脉之力修复，但蚀灵雾的余毒会不断侵蚀新的灵文，就像附骨之疽。”
韩烨沉吟片刻，突然想起刚刚炼制完成的紫电天网。那网是以万年玄铁为骨，引天雷淬炼而成，网面上的紫电蕴含着至阳至刚的力量，正好克制蚀灵雾的阴邪之气。“或许，我们可以把紫电天网与护山大阵连接起来。”
“连接？”阵法长老愣住了，“紫电天网是域级灵器，而护山大阵是依托地脉运转的，两者的灵力属性不同，强行连接恐怕会引发灵力爆炸。”
“我知道，但紫电的力量可以净化蚀灵雾的余毒。”韩烨走到玄铁柱顶端，那里有一个凹陷的凹槽，正是大阵的灵力输出口，“你看，这里的灵文已经被侵蚀得模糊不清，若用紫电天网的雷光包裹阵眼，或许能逼出余毒，还能增强大阵的防御。”
阵法长老还是有些犹豫，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道：“那……我们试试？”
韩烨当即取出紫电天网，灵力催动间，银色的网面在空中展开，无数银丝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罗网，网眼处闪烁着紫色的雷光，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他控制着天网缓缓落下，将整个玄铁柱笼罩其中。
“所有人退后！”韩烨大喝一声，双掌按在天网之上，将自身灵力注入其中。紫电天网猛地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紫色雷光顺着玄铁柱蔓延而下，所过之处，那些被侵蚀的灵文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黑色的烟雾。
“有用！”阵法长老惊喜地喊道，“你看，那些黑色的余毒被雷光逼出来了！”
韩烨不敢大意，持续注入灵力，紫电天网的光芒越来越盛，整个石室都被紫色的雷光照亮。半个时辰后，玄铁柱上的黑色烟雾渐渐消散，原本模糊的灵文重新变得清晰，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
“成了！”韩烨收回灵力，紫电天网缓缓缩小，最终附着在玄铁柱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雷光护罩。他能感觉到，护山大阵的灵力流转变得顺畅了许多，而且带着一股雷电的威压，比之前强盛了至少三成。
“从今往后，这护山大阵就叫‘雷域屏障’。”韩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紫电天网加持，就算天罗卫带着锁灵链来，也别想轻易破开。”
阵法长老激动地拱手道：“阁主英明！有了雷域屏障，我们至少能守住紫云阁的核心区域！”
解决了防御的问题，韩烨又马不停蹄地前往炼器房。之前分发给核心弟子的破灵刀在昨日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作用，尤其是刀身的裂风灵文，能轻易撕裂天罗域修士的防御，但数量太少，只有十柄，根本不够用。
炼器房里，各种矿石堆积如山，熔炉里的灵火熊熊燃烧，发出橘红色的光芒。韩烨穿上炼器师长袍，走到熔炉前，挥手将数十块玄铁扔进炉中。这些玄铁虽然不如炼制紫电天网时用的万年玄铁珍贵，但也是地冥域特产的上品矿石，足够炼制中阶灵器了。
“裂风灵文需要配合风系灵脉之力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或许可以再加入‘破甲灵文’，增强穿透力。”韩烨回忆着《天工造物录》中的记载，手指在空气中虚画，勾勒出灵文的图案。
他取出之前炼制破灵刀时剩下的灵纹笔，蘸取融化的金晶液，等玄铁在熔炉中化为铁水后，将铁水倒入早已准备好的模具中。趁着铁水尚未凝固，韩烨手持灵纹笔快速在刀身上刻画起来，裂风灵文与破甲灵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复杂的图案。
“嗡——”刀身发出一声轻鸣，灵文亮起淡淡的金光，显然是刻画成功了。
韩烨不敢停歇，继续炼制。一柄，两柄，三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墨长老的话：“器者，护道之具也。一把好的灵器，能让修士的战力倍增。”他想起那些握着普通铁剑冲向敌阵的弟子，想起他们被天罗域修士的灵器斩断兵器时的绝望眼神。
“我要炼制更多的破灵刀，让每个弟子都能有自保之力。”韩烨咬了咬牙，将体内仅剩的灵力注入灵纹笔中，加快了炼制的速度。
夕阳西下时，炼器房外已经摆满了崭新的破灵刀，足足有两百柄。每柄刀都闪烁着金属的寒光，刀身的灵文在余晖下若隐若现。凌玥带着几位核心弟子前来取刀，看到韩烨疲惫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阁主，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凌玥走上前，递过一块干净的毛巾。
韩烨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摇了摇头：“我没事。这些破灵刀分下去，让弟子们尽快熟悉。告诉大家，雷域屏障已经布好，我们有能力守住家园，但这还不够，我们要做好反攻的准备。”
凌玥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她转身对身后的弟子们朗声道，“都听到了吗？这是阁主为我们炼制的破灵刀，握紧它，守护紫云阁，为牺牲的同门报仇！”
“守护紫云阁！报仇！”弟子们齐声呐喊，声音响彻云霄，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与决心。
韩烨望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但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就算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他们也有一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