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紫云阁的演武场上已响起整齐的呼喝声。三十余名身着青灰色劲装的弟子正在演练基础剑法,剑风划破晨雾,带起细碎的灵气波动。演武场东侧的石阶上,韩烨负手而立,目光掠过那些年轻的面孔,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昨日在炼器坊阁顶察觉到的三股窥探气息,至今没有任何后续动静。那气息阴冷晦涩,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压制感,既不像是地冥域本土势力的试探,也绝非寻常修士的无意惊扰。更让他在意的是,对方在被他灵识扫过时,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察觉,却偏要留下一丝痕迹,如同猫戏老鼠般的挑衅。
“阁主,早会的时辰到了。”身后传来凌玥的声音,她一身月白长衫,腰间悬着一柄玉柄短剑,脸上带着惯有的清冷,“墨长老已经在议事堂等候,还有负责外务的几位执事,说有要事禀报。”
韩烨收回目光,转身时,脸上的凝重已化为平静:“知道了,走吧。”
穿过栽满青竹的回廊,议事堂的木门虚掩着,尚未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争执声。推门而入的瞬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堂上堂下二十余人同时起身行礼,其中一个穿着灰袍、面色焦急的中年修士,更是急得额头冒汗,见韩烨进来,差点直接冲上来。
“都坐吧。”韩烨走到主位坐下,目光落在那灰袍修士身上,“王执事,你负责东域采买事宜,往日早会从不迟到,今日神色慌张,是出了什么事?”
被点名的王执事咽了口唾沫,双手抱拳,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回阁主,属下……属下要禀报的,正是东域的事!我们派去接应灵草商队的人,已经失联三天了!”
议事堂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紫云阁新收的弟子中,有近半是木灵根修士,修炼时需大量灵草辅助,而东域的“青岚谷”正是他们最大的灵草供应商,每月初三准时交货,从未出过差错。如今已是初六,别说商队人影,就连传讯符都石沉大海。
“失联?”墨长老眉头紧锁,他负责阁中后勤,最清楚灵草库存的情况,“是遇上天劫或是妖兽袭扰了?青岚谷的商队一向有金丹境修士护送,寻常意外不该连消息都传不回来。”
“不是意外!”王执事猛地摇头,脸色苍白如纸,“属下今早动用了紧急传讯阵,联系上了在东域边境驻守的同门,对方说……说地冥域通往东域的灵脉通道,已经被天罗域的人封了!”
“什么?!”
这一次,连韩烨都微微眯起了眼睛。天罗域与地冥域虽同属八域,但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天罗域修士擅长雷法与阵法,行事霸道,在八域中名声不算好,却也从未有过直接封锁其他域灵脉通道的先例——灵脉通道是八域修士往来的命脉,封锁通道,无异于宣战。
凌玥站起身,手中的玉柄短剑微微震动,显然动了怒气:“天罗域凭什么封路?他们难道不怕违反八域盟约?”
“盟约?”王执事苦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传讯玉简,注入灵力后,一道略显模糊的声音在堂内响起:“……天罗域敖烈大人有令,地冥域紫云阁涉嫌盗取天罗域至宝,即日起封锁所有通往地冥域的灵脉通道,凡与紫云阁有往来者,一律按同党论处……”
声音戛然而止,议事堂内一片死寂。
韩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敖烈……看来,上次八域大会上的梁子,他是当真记下了。”
众人这才想起,半年前的八域大会上,天罗域少主敖烈曾想强夺韩烨炼制的“聚灵鼎”,被韩烨以玄铁术击败,当众落了颜面。当时敖烈放言要让紫云阁付出代价,众人只当是气话,毕竟八域之间有明文规定,不得因私怨针对对方势力。
“可他们也不能凭空污蔑!”一名负责律法的执事忍不住开口,“盗取至宝?我们紫云阁何时与天罗域有过交集?这分明是欲加之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墨长老叹了口气,看向韩烨,“阁主,现在不是追究缘由的时候。东域通道被封,我们不仅拿不到灵草,连西域的矿石商路也可能受影响——那条路要经过天罗域的边缘地带。”
韩烨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王执事,除了东域,另外两条通道的情况如何?”
地冥域通往外界的灵脉通道共有三条:东连青岚谷,西接黑岩矿脉,南达万花城。其中东域通道最常使用,西域次之,南域因万花城修士行事诡秘,很少有人涉足。
王执事脸色更差了:“属下刚才已经让人查过……西域和南域的通道入口,也都被天罗域的修士封锁了,而且……”他顿了顿,声音艰涩,“他们在通道外设了公告牌,上面用灵火烧灼着四个大字——天罗戒严。”
“岂有此理!”凌玥猛地一拍桌子,木椅的扶手瞬间化为齑粉,“天罗域这是要将我们地冥域彻底孤立!”
韩烨的手指停了下来,眼神渐渐沉了下去。三条通道同时被封,绝非敖烈一时冲动的报复,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围堵。天罗域的动作如此迅速且决绝,背后恐怕不止是私怨那么简单。
“墨长老,”他转向一直沉默的墨长老,“阁中现有的灵草和矿石,还能支撑多久?”
墨长老掐指算了算,眉头越皱越紧:“灵草最多支撑一月,矿石稍多些,但也只够维持炼器坊正常运转四十天。新收的弟子中,有十几个刚突破炼气境,正是需要资源巩固境界的时候,若是断了供应……”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修仙界本就弱肉强食,弟子们拜入宗门,图的就是资源和庇护。一旦紫云阁连基本的修炼资源都无法保证,那些新弟子必然人心浮动,轻则离阁而去,重则可能被其他势力拉拢,反过来对付紫云阁。
“一群跳梁小丑,也敢在我地冥域撒野!”凌玥眼中寒光闪烁,“阁主,不如让属下带一队人,去通道入口探探虚实?若是天罗域的人故意刁难,属下拼着受点伤,也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可。”韩烨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天罗域既然敢公开封锁通道,必然设下了圈套。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时间,不能冲动行事。”他看向众人,语气沉稳,“今日之事,暂且保密,尤其是不能让下面的弟子知道,以免引起恐慌。”
顿了顿,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议事堂内的每一个人:“王执事,你继续尝试联系青岚谷,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弄清楚商队的具体情况。墨长老,清点所有库存,优先保障核心弟子和炼器坊的需求。其他人各司其职,维持阁中秩序,等待我的命令。”
“是!”众人齐声应道,虽然心中仍有不安,但韩烨平静的语气仿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他们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待众人散去,议事堂内只剩下韩烨、墨长老和凌玥三人。
墨长老忧心忡忡地看着韩烨:“阁主,天罗域来势汹汹,恐怕不止是封锁通道这么简单。敖烈此人睚眦必报,手段狠辣,我们……”
“我知道。”韩烨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他们想要的,恐怕不只是让紫云阁难堪,而是想借此机会,试探地冥域的反应,甚至……染指地冥域的资源。”
地冥域虽不如天罗域势大,但地下埋藏的玄铁矿脉却是八域罕见,这也是紫云阁能在短时间内崛起的根本原因。天罗域觊觎已久,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凌玥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封锁通道,坐以待毙?”
韩烨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我的风格。”他看向两人,“天罗域想断我们的路,那我们就自己开一条路出来。凌玥,你去准备一下,带上最好的隐匿符箓和疗伤丹药。”
墨长老一愣:“阁主,你要亲自出手?”
“嗯。”韩烨点头,语气斩钉截铁,“三条通道被封,但天罗域的人手有限,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我要亲自去东域一趟,找到青岚谷的人,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顺便……看看敖烈布下的这个局,有没有什么破绽。”
他很清楚,现在退缩,只会让天罗域得寸进尺。想要破局,必须主动出击,而东域的青岚谷,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凌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属下愿随阁主同往!”
韩烨看着她,微微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