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炉火在暮色中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韩烨将秦峰留下的寒铁石放在铁砧旁，幽蓝的矿石表面泛着丝丝凉意，即使在燥热的作坊里也透着一股沁人的寒气。吴铁匠用粗糙的手指敲了敲矿石边缘，沉闷的响声中带着金属特有的脆意，他抬眼看向韩烨，浑浊的眸子里藏着几分凝重：“这寒铁石至少有五十年份，里面的灵气凝而不散，确实是炼制中阶灵器的好材料。”
吴昊蹲在一旁，手里转着根铁钳，眉头拧成个疙瘩：“秦峰这小子看着和气，可秦家在清风镇的名声素来霸道，哪有平白无故送好处的道理？我看他就是想把你绑上他们的船，到时候韩家找你麻烦，秦家说不定还会隔岸观火。”
韩烨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一块碎铁，在砂轮上打磨着。火星簌簌落下，映在他沉静的脸上。从秦峰提出合作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他一直在回想秦峰的每一个表情——递出寒铁石时的从容，谈及合作条件时的坦诚，甚至连眼神里的那点欣赏，都不像是刻意伪装。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需要谨慎。
“吴伯，您觉得秦家现在的处境如何？”韩烨忽然开口，声音被炉火的噼啪声衬得有些沙哑。
吴铁匠往炉膛里添了块木炭，火光猛地窜高：“秦家这一代出了个秦峰，年纪轻轻就到了气灵境三品，据说在岚风城的主家都颇受重视。这几年他们在清风镇的势力越来越大，隐隐有压过韩家分支的势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家毕竟是镇上的老牌家族，根基深，明里暗里的争斗从没断过。”
“这么说，秦家需要更多的助力？”韩烨追问。
“没错。”吴铁匠点头，“炼器师在任何地方都是香饽饽，尤其是能独立刻灵文的。秦家若能把你拉过去，不仅能提升家族的灵器储备，还能打韩家的脸——毕竟你也姓韩，却帮着秦家做事。”
吴昊把铁钳往地上一磕：“这不就更不能答应了？成了两家争斗的棋子，哪还有好下场？韩烨，咱们踏踏实实打铁不好吗？等攒够了灵石，去岚风城找个大点的铁匠铺深造，总比在这小地方勾心斗角强。”
韩烨沉默着拿起寒铁石，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能透过矿石感受到里面流动的灵气。他想起《天工造物录》里关于寒铁石的记载：“寒铁性烈，遇火不熔，需以玄冰泉淬之，方显其锋。可承三至五道灵文，为凡灵境修士利器之首选。”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能承载多道灵文的材料，有了它，不仅能提升炼器水平，更能借着炼制灵器的过程，加深对灵文与灵力运转的理解，这对修炼《九转玄功》和《聚灵诀》都大有裨益。
“拒绝的话，后果可能更糟。”韩烨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两人，“秦家的面子驳了，他们未必会明着对付我，但暗中使绊子是肯定的。而韩家那边，韩平已经把我视作眼中钉，若是知道我连秦家都不愿合作，只会觉得我软弱可欺，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
吴昊急了：“那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韩平那老东西虽然可恶，但只要咱们不惹事，他还能真把你怎么样？”
“吴昊，你忘了测灵大会上韩平说的话了？”韩烨的声音沉了下来，“他说‘伪灵根者，不配姓韩’，又说‘清风镇容不下废物’。他早就想把我赶出镇子了，之前是没找到借口。这次秦家找上门，对他来说正好是个由头。如果我拒绝秦家，他只会更嚣张，说不定明天就会带着人来砸铁匠铺，到时候连吴伯您都可能被牵连。”
吴铁匠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韩平的心胸狭隘他早有耳闻，韩烨的担心绝非多余。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沉吟道：“那...答应合作的话，该怎么跟秦家划清界限？”
这正是韩烨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走到铁砧前，拿起锤子，轻轻敲在寒铁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可以帮他们炼器，但必须讲清楚条件。第一，只接订单，不参与任何家族事务。他们要什么灵器，给足材料和报酬，我按时交货，除此之外，任何关于秦韩两家争斗的事，我都不插手。”
“第二，材料必须由他们提供，而且要说明材料的特性。我不能为了赶工，用不熟悉的材料乱练，坏了名声是小事，毁了炉子和工具事大。”
“第三，所有合作都要立字据。口说无凭，万一他们以后反悔，拿着‘我为秦家做事’的说辞来逼我，有字据在，至少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吴昊听得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省得以后麻烦。可秦峰能答应吗？他看起来像是愿意受约束的人吗？”
“他会答应的。”韩烨的语气很肯定，“秦峰是个聪明人，他要的是我的手艺，不是我的忠诚。只要我能拿出足够好的灵器，这些条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且他越是想拉拢我，就越会表现出诚意。”
吴铁匠看着韩烨条理清晰的样子，眼中露出几分欣慰。这孩子年纪轻轻，却比同龄人沉稳得多，懂得在夹缝中寻找生机，还能把利弊想得这么透彻，实属难得。他站起身，拍了拍韩烨的肩膀：“你想好了就去做吧。吴伯没什么大本事，但这铁匠铺还是能给你当个后盾。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你挡一挡。”
韩烨心中一暖，正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秦忠略显不耐烦的声音：“韩小哥，我家少主让我来问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三人对视一眼，吴铁匠朝韩烨点了点头。韩烨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打开门，秦忠正站在台阶下，一脸倨傲地抬着下巴。
“请回复秦少主，我答应合作。”韩烨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我有三个条件。”
秦忠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韩烨会这么快答应，更没料到他还敢提条件。他撇了撇嘴：“你一个小镇铁匠，也配跟我家少主提条件？”
“若是条件不能接受，合作作罢便是。”韩烨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秦忠连忙拦住，他只是个管事，可不敢替少主做决定，“你说吧，什么条件？我回去禀报少主。”
韩烨把刚才和吴铁匠、吴昊商议的三个条件复述了一遍，秦忠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听到“立字据”时，更是忍不住嗤笑：“我秦家在清风镇立足百年，还需要跟你一个毛头小子立字据？简直是笑话！”
“要么按规矩来，要么就算了。”韩烨寸步不让。
秦忠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狠狠瞪了韩烨一眼：“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告诉少主，有你后悔的时候！”说罢，转身愤愤离去。
看着秦忠的背影，吴昊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真的恼了？”
“恼了才好。”韩烨关上门，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如果连这点条件都接受不了，那这合作不谈也罢。若是他能接受，至少说明秦峰是真心想做事，不是只想利用我。”
炉火依旧跳动，寒铁石在火光下泛着幽光。清风镇的风，似乎从这一刻起，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吹了。韩烨知道，答应合作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但他没有退路，想要变强，想要保护家人，想要弄清楚自己的灵根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就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哪怕前方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