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已经打湿了柴房的茅草屋顶，韩烨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靠着堆叠的干草。他双目轻阖，呼吸绵长，指尖随着《聚灵诀》的口诀微微颤动，每一次吐纳都牵动着周遭稀薄的天地灵气。
半个月来，这样的深夜修炼已成常态。
起初，灵气刚触及皮肤便会像受惊的麻雀般四散奔逃，伪灵根带来的排斥感如同无形的屏障，任凭他如何凝神引导，都难以让灵气多停留片刻。有好几次，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游离的光点在指尖打转，却偏偏无法纳入体内，那种咫尺天涯的挫败感，几乎要将一个少年的耐心磨尽。
他试过吴昊分享的吐纳法。那方法确实更简单直接，灵气入体的阻碍小了许多，可每当那些驳杂的灵气顺着经脉流向丹田时，韩烨总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就像用粗布擦拭精铁，不仅无法滋养，反而会留下细微的划痕。谷洪残识中那句“宁求其纯，不求其速”的告诫，此刻正清晰地回响在脑海里。
于是他咬着牙，重新拾起那本泛黄的《聚灵诀》。书中的字迹是谷洪亲手所写，笔锋苍劲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某种韵律。韩烨逐字逐句地揣摩，将口诀与打铁时的呼吸节奏相印证，渐渐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法门：挥锤时的屏气凝神，落锤时的气沉丹田，淬火时的吐故纳新……原来那些在铁匠铺里锤炼出的本能，竟能与修仙法门隐隐相合。
今夜的情形有些不同。
当他按照新悟的法门运转周天时，一股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灵气，竟顺着指尖的脉络缓缓渗入。那感觉微弱得如同初春的第一缕风，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沿着手臂的经脉蜿蜒前行。韩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生怕稍一用力便会惊走这缕来之不易的灵气。
灵气在经脉中穿行时，并非一帆风顺。伪灵根的排斥感依旧存在，就像狭窄的山道上布满了碎石，灵气每前进一步，都要克服无形的阻力。韩烨紧守心神，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那缕灵气，时而引导，时而安抚，如同呵护一只刚出生的幼鸟。他想起打铁时的情景：一块顽铁要变成精钢，需经千锤百炼，去除杂质，方能凝聚其魂。灵气入体，或许亦是如此。
当那缕灵气终于抵达丹田时，韩烨几乎要抑制不住颤抖。他连忙按照口诀运转灵气，试图将其在丹田内稳住。可就在此时，那灵气突然剧烈地躁动起来，仿佛想要挣脱束缚。韩烨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猛地想起白天打铁时，吴铁匠总说“火候到了，就得趁热塑形”，当即咬紧牙关，将所有心神都集中在丹田处，用意念化作无形的“铁钳”，一点点将那缕灵气按捺下来。
一次，两次，三次……灵气的躁动渐渐平息，最终化作一点微弱的光团，静静地悬浮在丹田之中。
韩烨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映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深处那股暖流传遍四肢百骸，虽然微弱，却真实得不容置疑。这便是凡灵境一品的门槛吗？仅仅是一缕灵气，竟让他有种浑身力气都用不完的错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布满了打铁留下的厚茧，指关节处还有几处尚未愈合的烫伤，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妙的力量。半个月来的辛苦没有白费，那些深夜的汗水，那些挫败后的咬牙坚持，那些对谷洪“血脉不一般”的隐隐期盼，此刻都化作了丹田中那一点温暖的光。
“呼——”韩烨长长地舒了口气，胸口的郁结一扫而空。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柴房外传来鸡叫的声音，天快要亮了，可他却毫无睡意，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胸腔中激荡。
他走到柴房的角落，那里藏着他偷偷打造的小玩意儿：一把给韩玥削木剑的小刀，一块给韩烈做弹弓的硬木，还有给林黎修补汤勺用的铁皮。指尖抚过这些物件，韩烨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凡灵境一品，在真正的修士眼中或许微不足道，甚至连踏入仙途的资格都算不上。可对他而言，这却是守护家人的第一步。他能想象到，当自己变得更强，就能打更锋利的柴刀让韩振少些辛苦，做更耐用的农具让林黎减轻劳作，或许有一天，还能凭借这身本事，挡住那些可能威胁到猎虎村的危险。
窗外的月光透过柴房的缝隙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韩烨重新盘膝坐下，目光落在丹田的方向，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他知道，这第一缕灵气只是开始，前路必然还有更多的阻碍等着他。但此刻，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
他要继续练下去。
哪怕伪灵根的阻碍永远存在，哪怕每一步都要比别人付出百倍的努力，只要能让丹田中的那点微光越来越亮，只要能离“守护”这两个字越来越近，那么所有的辛苦，都甘之如饴。
这一夜，韩烨没有再修炼，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丹田中那缕灵气的脉动，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带着一身暖意，悄然走出柴房，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