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沈瑶“啪”地一下合上房门，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桌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稀薄月光，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她的手心，让她那颗因为期待与算计而躁动不已的心，稍稍平复了几分。
没有去管那个还在书包里安静躺着的手机，屏幕上或许早就亮起了程昱的名字。
不急！
这种事，越急，越输。
纤细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清脆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宿舍里。
她在搜索框里，一字一顿地输入了“张文翰”三个字。
显示器的荧光映亮了她专注的脸，在学校里以清纯温柔闻名的脸蛋上，此刻只剩下冷静到极致的审视。
屏幕上，关于张文翰的词条一条条跳了出来。
国内当代艺术评论界的泰斗、数家顶尖美术馆荣誉顾问、几所顶级艺术院校的客座教授……
他的公开论文，他过去的讲座视频，甚至是一些边角料的采访报道，沈瑶一个都不放过！
今晚在艺术沙龙的偶遇，绝对是意外之喜。
如果能与这样的人物，建立哪怕一丝若有似无的联系，她精心打造的“知性优雅”人设，就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是有了坚实的地基！
未来在程家的社交圈里，将会是她区别于其他花瓶的，最闪耀的资本！
“嗡嗡——”
书包里的手机不甘寂寞地振动起来。
沈瑶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看到了屏幕上亮起的“程昱”两个字。
她没有动，指尖依旧在鼠标上滑动，点开了张教授一篇关于装置艺术与后现代解构主义的深度评论。
太主动，显得廉价。
太热情，暴露需求。
她要的，是程昱完完全全的倾心。
是让他觉得，能得到她的青睐，是他三生有幸，而不是她上赶着去攀附！
硬生生地等了半个小时。
时间差不多了。
这个点，他可能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甚至可能已经开始胡思乱想。
猜测她为什么迟迟不回消息，是不是今天对他不满意。
沈瑶这才慢悠悠地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解锁，那条消息清晰地躺在屏幕上：“安全到校了吗？
今天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陪我参观画展。”
她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好像在回复一封最普通的邮件：“刚到宿舍，洗漱了一下。
展览确实很精彩，也谢谢你的邀请。”
结尾，没有加任何可爱的表情符号。
语气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疏离，却又礼貌。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秒。
程昱的回复几乎是秒回，急切的姿态，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得到了恩赦。
“那就好！
对了，下周末晚上，我家会举办一个小型的慈善晚宴，主要是为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筹集善款。
你...有兴趣一起来吗？”
【家庭慈善晚宴】。
意味着，她将不再仅仅是程昱“清北的漂亮学妹”，而是会被正式介绍给他的社交圈，甚至...直接面对他的父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听起来很有意义，是什么性质的晚宴呢？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
程昱的回复依旧是秒回：“很随意的，你千万别紧张！
就是一些家里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你穿日常的小礼服就好。”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条：“晚宴上会有一些艺术品和收藏品的拍卖捐赠环节，你对艺术这么有眼光，到时候也可以帮我参谋参谋几件捐赠品。”
程昱这是主动在给他家人朋友展示她“价值”的机会。
沈瑶唇角无声地扬起。
千载难逢的机会，必然伴随着风险！
程昱的父母，尤其是那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程卫东，绝不可能像程昱这么好糊弄。
更何况，林妍这只烦人的苍蝇，肯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且不遗余力地在程昱父母面前，给她泼尽脏水。
她要做的准备，远比程昱轻描淡写的一句“日常小礼服”要多得多！
“好的，我很乐意帮忙。”
沈瑶最终回复，字斟句酌，既乐于助人又不卑不亢。
发送！
下一秒，她立刻切换界面，打开了某橙色购物软件。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搜索着关键词：小众、设计师、二手、高定、真丝。
她的生活费，买不起那些动辄五位数六位数的奢侈品牌。
她必须找到一件，能让她在那些真正的名媛千金面前，站直腰杆的“战袍”！
接下来的几天，沈瑶像上满了发条的陀螺。
除了专业课，她所有的时间都砸进了准备晚宴。
沈瑶地毯式地搜索了程家以往举办类似活动的公开报道。
将那些模糊照片里的宾客名单放大、辨认，揣摩程家父母的穿着风格和品味喜好。
她去图书馆翻阅了程氏集团近半年的商业周刊，连程卫东最近一次公开演讲的稿子，都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为了那件“战袍”，她跑遍了燕京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二手奢侈品店和设计师买手店。
终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她钻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弄堂。
一家招牌都褪了色的寄卖行里，她看到了一条挂在角落里的黑色小礼服。
没有任何品牌标识，标签也早已被前主人剪掉。
细腻如月光的真丝光泽，完美利落的剪裁线条，高级到骨子里的垂坠感，无一不在宣告着它不凡的出身。
价格依旧让她心头滴血，几乎是她两个月的生活费。
但比起它的质感，这绝对是捡了个天大的漏！
化妆品，她没钱买全套的大牌。
她软磨硬泡，从一个在校外兼职做新娘跟妆的室友那里，借来了全套专业级别的化妆箱。
她对着美妆博主的视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粉底要怎么上才能清透无瑕，眼线要怎么画才能放大双眼又毫无攻击性，唇色要怎么选才能既显气色又温柔知性。
晚宴前夜。
宿舍那盏昏黄的台灯下，沈瑶站在宿舍唯一的一面穿衣镜前，最后一次试穿那件黑色小礼服。
斜肩的设计，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小片精致漂亮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
收紧的腰线，将她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勾勒得淋漓尽致。
A字型的裙摆，优雅地垂至膝盖上方，露出的两条小腿，笔直、匀称，白得发光！
“啧啧啧，我的妈呀，瑶瑶，你这是要去砸哪个奥斯卡女明星的场子啊？
还是准备直接把程大少爷的魂给勾走，让他明天就带你见家长啊？”
同宿舍的王晓涵抱着一桶刚泡好的香菇炖鸡面，靠在门框上，嘴里“嘶哈嘶哈”地吸着面条，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沈瑶，满是惊艳。
沈瑶对着镜子，轻轻将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松松挽起。
额前垂下几缕微卷的发丝，既修饰了脸型，又添了几分慵懒的随性。
她淡淡开口：“一个慈善晚宴而已。”
“程昱家的？”
王晓涵的八卦雷达立刻响了，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姐妹儿！
这火箭一样的速度，直接就登堂入室了？”
她话锋一转，放下泡面桶，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了担忧：“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啊，那个林妍，我帮你打听了。
她家可不简单，是程氏集团一个重要合作方的独生女。
从小就跟程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一直把程昱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你这次去，她肯定得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沈瑶从镜子里，清晰地看到了王晓涵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对珍珠耳钉，这对耳钉光泽温润，看起来像是祖母传下来的老物件。
实际上是她花八十八块钱从网上淘来的高仿货，但胜在款式经典，做工也还算过得去。
她慢条斯理地戴上耳钉，唇边泛起一丝冷峭的笑意。
“婚姻从来不是先到先得的游戏。”
“背景？
程昱自己，不就是最大的背景吗？”
“不是...瑶瑶，你是玩真的啊？”
王晓涵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我不是给你泼冷水，程昱家那种家庭，不是普通的有钱。
咱们看的电视剧都不敢那么编的顶级豪门！
这种家庭，最看重的就是门当户对。
咱们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
沈瑶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王晓涵。
“所以，我就要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
她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我沈瑶，比那些只会依仗家世、挥霍钱财的千金小姐，更有价值！
我能给程昱，给程家，带来他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王晓涵张了张嘴，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全开的室友，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有事儿吱声儿，别一个人硬扛。”
“谢了。”
沈瑶点头。
晚宴当天下午三点，沈瑶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
泡澡、敷面膜，然后坐在镜前，像一个顶级的工匠，雕琢着自己的脸。
底妆清透，眉型精致，大地色的眼影晕染出深邃又温柔的眼窝。
唇上，是一抹温柔到骨子里的豆沙色。
一切准备就绪，她换上那件黑色战袍。
身姿窈窕，气质沉静。
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又透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晚上六点半，一辆黑色的宝马7系，准时停在了女生宿舍楼下。
这辆在周围略显陈旧的环境中过分扎眼的豪车，立刻引来了无数进出宿舍楼的女生的侧目和窃窃私语。
“卧槽，7系啊！谁家男朋友这么牛？”
“你看那司机，穿西装戴白手套的，肯定是专业的。”
“天啊，是谁啊？咱们楼里还藏着这种神仙？”
沈瑶提着一个款式简约的黑色手包，在一众探究的目光中，从容地走出宿舍楼。
身穿黑色西装的司机早已等候在车旁，见她出来，立刻躬身，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
“沈小姐，程少让我在楼下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