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医保局会议室的空调风带着凉意，吹不散满室的凝重。“全省医保基金监管专项会议”的红色横幅悬在主席台上方，郑刚坐在第一排正中，一身熨帖的深灰西装，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会议记录本——他是省医保局药政处处长，管着全省药品招标采购的“生死线”，这样的会议上，他永远是最受瞩目的角色。
直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林晓和身着警服的民警走进来，脚步声在寂静的会场里格外刺耳。郑刚的手指猛地顿住，抬头时脸上还维持着惯有的从容，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慌乱：“你们是……市纪委的？开什么会呢，怎么不提前打招呼？”
“郑刚同志，我们是市纪委专案组，现在依法对您进行审查，请配合我们离开会场。”林晓拿出传唤证，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会场瞬间响起窃窃私语，有人掏出手机想拍，被民警拦住。
郑刚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猛地站起身，手按在桌上：“林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正在开全省专项会议，监管医保基金是我的职责，你们这时候带我走，影响太坏了！”他刻意提高声音，想借“会议场合”和“职责身份”施压——这么多年，他靠着“省级干部”的身份挡过多少次质疑，早已熟稔这套说辞。
“职责？”林晓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您的‘职责’，是利用药政处职权修改招标评分细则，给清河县、临县、古县的医保腐败网络当保护伞吗？是收受贿赂150万，让康泰医药这种空壳公司垄断药品供应吗？现在不是讲影响的时候，是讲证据的时候，请您配合。”
“证据？你们有什么证据！”郑刚的声音发紧，却还在硬撑，“我警告你们，别乱扣帽子，我要找省纪委投诉！”
“不用找了，省纪委已经批准对您的审查。”王队长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搜查证，“我们现在要去您的办公室搜查，请您带路。”
郑刚看着周围参会人员探究的眼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被民警“请”出了会议室。下楼时，他故意放慢脚步，压低声音对林晓说：“林同志，有话好说，我在医保系统这么多年，认识不少领导，咱们私下谈谈，别把事情闹大。”
“郑处长，现在谈这些太晚了。”林晓目不斜视，“您当初收受贿赂、修改细则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郑刚的办公室在省医保局12楼，装修得简洁却考究，书架上摆满了“优秀干部”“先进工作者”的奖状。民警按流程搜查时，林晓的目光落在办公桌的抽屉上——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黑色文件夹，打开一看，正是全省药品招标的评分细则原件，上面有几处用红笔修改的痕迹，“企业资质”一项的分值从20分降到10分，“本地企业扶持”一项却从5分提到15分，旁边还有郑刚的签名。
“这就是你为康泰医药量身定做的评分细则吧？”林晓拿起细则，递到郑刚面前，“把‘企业资质’分值降低，让注册资本只有50万的康泰能入围；提高‘本地扶持’分值，让它能轻松中标，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郑刚的眼神躲闪着：“这是集体研究决定的，不是我个人改的……”
“集体研究？”王队长从书架后拿出一个相册，翻开里面全是郑刚和清河县张志强、临县王磊、古县医保局长的合影——有在私人会所的聚餐照，有一起钓鱼的休闲照，甚至还有在外地旅游的合影，照片背面还写着“张局赠”“王局留念”的字样。“集体研究需要你跟这三个县的医保局长私下走这么近？需要他们给你送照片、请你旅游？”
郑刚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负责搜查保险柜的民警喊了一声：“林姐，这里有张银行卡，还有银行流水单！”
林晓走过去，接过流水单——上面清晰记录着，去年6月到12月，有三笔大额转账转入这张卡，分别是50万、40万、60万，合计150万，汇款人正是张明的空壳公司“宏图咨询”。“这150万，是张志强他们给你的‘保护费’吧？感谢你修改评分细则，让他们的腐败网络能在全省推广，是不是？”
“不是！是借款！是张明跟我借的钱！”郑刚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都变调了，“他说公司周转不开，跟我借钱，我好心帮他，你们别血口喷人！”
“借款？”林晓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张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是郑刚让我转的钱！他说修改评分细则要担风险，让我每个县给50万，总共150万，还让我用空壳公司的名义转，别留下痕迹……”
录音放完，郑刚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他看着桌上的评分细则、合影、流水单，又想起自己这些年靠着职权收的好处、享的特权，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哭声。
“郑刚，现在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林晓放缓了语气，“你利用药政处的职权，为三县的医保腐败提供省级保护，修改招标细则、包庇违规采购、收受贿赂150万，这些事实你认不认？”
郑刚放下手，脸上全是泪水，眼神里满是悔恨：“认……我认……”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当初张志强找到我，说想让康泰医药做县医院的供应商，给我送了10万现金，我没忍住就收了。后来他又说想把模式推广到临县、古县，让我修改招标细则，给我150万，我……我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你知道你的行为害了多少老百姓吗？”林晓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三县的常用药价格比市场价高两倍，患者被迫做不必要的检查，医保基金被你们套取、瓜分，那些老人每个月的退休金，一半都花在了你们贪腐的高价药上！你对得起自己的职责，对得起老百姓的信任吗？”
郑刚的头垂得更低，肩膀剧烈颤抖着：“我对不起……我对不起老百姓，对不起组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把他带下去，做详细笔录。”林晓对民警说，看着郑刚被押出办公室，心里却没有轻松——郑刚落马，意味着省级保护伞被拔掉，但三县腐败网络的余毒还没清，还有更多的问题等着他们去查。
走出省医保局大楼，阳光有些刺眼。王队长拿着刚整理好的证据材料，对林晓说：“郑刚一交代，三县的腐败案就彻底通了，接下来就能顺藤摸瓜，把所有涉案人员都揪出来。”
林晓点了点头，看向远处的省委大楼——那里飘扬的五星红旗在阳光下格外鲜艳。她想起陈谨说过的话：“反腐不是抓几个人就完了，是要还老百姓一个干净的环境。”现在，他们离这个目标，又近了一步。
而此时的专案组驻地，陈谨正翻看着郑刚的涉案材料，手指在“招标细则修改记录”上轻轻划过，眉头却没松开——他总觉得，郑刚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利益关联，这场反腐之战，还没到收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