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姜秣正躺在院中的躺椅上,琢磨落霞门签到的流云心法,这时芳云走过来说何湘黛来找她。
姜秣心觉奇怪,但还是让何湘黛进来,见到何湘黛时,她身后的丫鬟手里还提着个小巧的食盒。
“姜姐姐,”何湘黛脸上带着些许不自在的笑容,“我带了些我做的点心,想着给你尝尝。”
姜秣示意何湘黛落座,“何小姐客气了,坐。”
两人在院子亭子中的石桌落座。
何湘黛看向姜秣,柔声道:“今日冒昧前来,是为答谢姜姐姐此前在翰墨斋为我说话。但因前些日子书院有考试,未能及时登门,还望姐姐莫怪。”
“何小姐不必谢我,我也不全是为你。”姜秣抬眼看向何湘黛回道。
何湘黛忙点头:“我明白的,只是月微她那个人,性子骄纵,被你这么一堵,怕是记在心上了,”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担忧,“姜姐姐,你初来珠州可能不太清楚,我们几个,还有苏公子、秦公子他们,都在城中的东阳书院进学。而楚家、秦家、苏家都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富户,在珠州地界都是极有脸面的,我们家好些生意,也需要依仗他们。”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月微她一直心仪苏南轩,这是书院里许多人都知道的事。那日苏南轩明显对你格外留意,我担心日后月微会因此找你麻烦。”
姜秣听完,脸上并无惧色,反而淡淡一笑:“原来如此,多谢何小姐告知,我会留意的。”
何湘黛瞧着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秦沐阳秦公子,姜姐姐也需小心些。”
姜秣眉梢微挑,抬眸看向她,“何小姐此话怎么说?”
“秦公子家世好,才华出众,人也俊朗,在书院里很受追捧,但他身边向来不乏红颜知己,”何湘黛说得有些含蓄,“听闻他与几位姑娘都有些牵扯,并非……并非良配。钦慕他的姑娘多,伤心落泪的也不少,我是怕姜姐姐不知底细,平白受了困扰。”
姜秣静静地听着,倒是让她想起前几日在迟月楼看到的一场戏,她看向何湘黛问道:“何小姐,你我相识不久,为何特意来与我说这些?”
何湘黛被问得一怔,脸上掠过一丝窘迫。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姜秣的目光,低声道:“我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那日赏春宴我确实存了炫耀和讨好他人的私心,明知你处境尴尬,却又拉你去,末了却未照看你,而你又不计前嫌帮我说话,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沉吟片刻,声音更轻了些,“而且我觉得,你和我们似乎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清楚……”
姜秣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心中了然。她并未点破何湘黛那点小心思,“无论如何,多谢你今日告知我这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何湘黛见姜秣神色温和,不似初见时那般疏离,便往前倾了倾身,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娇憨,“姜姐姐,明日书院休沐,不如你跟我去澄春湖游湖赏景吧?”她说着,轻轻扯了扯姜秣的衣袖,眼含期待,“湖上风景极好的,而且这个时节说不定还能看见早荷,我们还可以垂钓,前些日子我忙于书院的考试,好久未出来了。”
姜秣被何湘黛这突如其来的小女儿情态,弄得微微一怔。望着那双清澈眼眸里毫不掩饰的期盼,她忽然觉得随她去走走看看,倒也无妨。
“好。”姜秣颔首。
何湘黛顿时喜笑颜开,雀跃道:“那说定了,明日巳时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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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轻拂,水波粼粼,姜秣与何湘黛乘着画舫,在城西的澄春湖上悠然漂荡。
姜秣本无意垂钓,但见何湘黛兴致勃勃,便也执起钓竿,权作消遣。
未曾想,静心凝神间,竟接连有几尾银鳞肥鱼上钩,引得何湘黛连连惊呼。
“姜姐姐,你太厉害了!”何湘黛看着船舱木桶里游动的几尾鱼,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姜秣淡淡一笑,刚欲开口,一旁却传来一阵喧哗声。
一艘装饰华美、体积远胜她们这叶小舟的画舫缓缓靠近,船头站着的,正是楚月微、苏南轩、秦沐阳等人。
“何湘黛!”楚月微率先开口喊道,目光却扫过一旁的姜秣,带着审视,“老远就瞧见你们这小船了,瞧着收获不错嘛。”
何湘黛连忙起身,有些局促地行礼,“月微,苏公子,秦公子,万小姐……诸位安好。”
苏南轩的视线立刻黏在了姜秣身上,笑容热切,“姜姑娘,真是巧啊!看来今日这澄春湖的风光,都汇聚到你们这小舟上了。”他此话一出,船上的好几人都朝姜秣看去。
秦沐阳亦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落在姜秣脸上,“姜姑娘,又见面了。”
其他几位公子小姐的目光扫过姜秣,带着几分对生面孔的审视与打量。
楚月微笑道:“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何湘黛,姜姑娘,不如上我们这大船来一同游玩?”她说着,目光却看向何湘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何湘黛面露难色,下意识地看向姜秣。她既不敢得罪楚月微这帮人,又怕姜秣不愿,心中纠结。
姜秣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对上何湘黛求助的眼神,只淡淡道:“我无所谓,看你意愿。”
她倒是想看看,这些人会做什么。
何湘黛见姜秣没有立刻拒绝,松了口气,忙对楚月微道:“那就叨扰了,月微。”
二人步入大船,船内空间开阔,两层船楼更显恢宏,与她们来时所乘的那一叶扁舟相较,俨然是另一番开阔天地。
苏南轩立刻凑到姜秣身边,寻着话题:“姜姑娘也善垂钓?方才见你收获颇丰,实在厉害。”
“嗯,多谢。”姜秣语气疏淡,不着痕迹地挪开半步,与苏南轩拉开距离。
楚月微见苏南轩如此热络,脸色微沉,故意提高声音道:“南轩哥,你莫要打扰姜姑娘了。人家方才在小船上安安静静的,上了我们这大船,反倒不得清静了。”她说着,又笑吟吟地转向姜秣,话锋却是一转,“不过,姜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问?”
姜秣抬眸,迎上楚月微带着挑衅的目光,她唇角微勾,“楚小姐既知不当问,何必再问?”
楚月微被噎了一下,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又继续道:“姜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我只是好奇,听闻姜姑娘并非珠州人士,不知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能教养出姜姑娘这般特立独行的女子,想必令尊令堂也非常人吧?”
这话一问,船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秣身上。
姜秣神色不变,只缓声道:“楚小姐,我的家世如何,与今日游湖赏景,似乎并无干系,若楚小姐想论家世排座次,怕是找错了人。”
楚月微脸上顿时一阵青白,她正要发作,这时,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适时温声开口,“月微,个人私事,确实不便在此谈论,”她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随即转向姜秣,“姜姑娘,澄春湖早荷虽未盛放,但已有尖角初露,别有一番风味,不如一道品茶静赏?”
秦沐阳也在一旁接话道:“合华说得不错,若因一些琐事烦扰,岂不是辜负了此番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