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秣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司景修见状,已起身走到一旁的小几,倒了一杯温水。他回到床边,将水杯递到她面前。
“多谢公子。”姜秣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动作间牵动了伤口,眉心微蹙。
司景修的手臂下意识地扶住了姜秣,在她稳住身形后克制地收了回去,只是将水杯又往前送了送,确保她能够到。
姜秣接过水杯,她垂眸喝水,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她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
“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适?”司景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往常少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冷硬,多了几分关切。
姜秣轻轻摇头:“好多了,都是皮外伤,劳公子挂心。”
司景修看着她低垂的睫毛,他并未再坐下,“太医来看过,说你需得好生静养。”他顿了顿,又道,“其他事你不必忧心,安心养伤便是。若有任何需要,可让林声直接来找我。”
“多谢公子。”
这番比往常细致的嘱咐,让姜秣心中升起一丝异样感。
她抬眸看向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些端倪,却只对上他那双深邃依旧、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些温度的眼眸。
是她多心了吗?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救了司静茹,他多嘱咐几句也属正常。
“你好好休息。”临走前司景修深看姜秣一眼,语气比平日温和许多,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营帐。
夜色笼罩下的围场,比之前更为严肃紧张。
皇后的营帐中,气氛凝重。荣慧皇贵妃应召而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忧色和对儿子的心疼。
“皇贵妃来了,快坐。”皇后抬手示意,摒退了左右侍从。
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皇后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语气沉肃:“今日行刺之事,我想你我都心知肚明,衡安与我的亦儿皆受了伤,险些丢失性命,”说到这,眼眶开始湿润,“亦儿的腿如今走不了,也不知道皇上对亦儿日后的态度如何,细细想来,此番变故,皇贵妃觉得最终得利的是谁?”
荣慧皇贵妃眼眸微眯,闪过一丝冷光,“皇后是想说晋王和贤贵妃?”
皇后颔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除了他们,本宫想不出还有谁有这般胆量和动机,能在这皇家围场布置下如此杀局。只可惜,那些刺客死的死,散的散,活口难抓,即便抓到了,只怕也是些问不出真话的死士。”她顿了顿,看向皇贵妃,目光锐利,“本宫已派人秘密去查,但对方既然敢动手,必然抹平了首尾。本宫知道妹妹也会为了孩子,不会让此事就此罢休的罢。”
荣慧皇贵妃想到萧衡安苍白的脸,心中又痛又怒。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郑重道:“安儿此番九死一生,无论是谁,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与此同时,在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内。
沈祁面无表情地看着被缚在刑架上的唯一活口。此人身上伤痕累累,却咬紧牙关,眼神涣散中带着一丝疯狂。
“谁指使你们的?”沈祁忍着杀意,死死盯着眼前的刺客。
那刺客啐出一口血水,嘶哑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指使?无人指使!狗皇帝残暴,剿我教,杀我弟兄,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之行,乃是为我明火圣教复仇!只为取狗皇帝性命!”
“明火教?”沈祁眉头微蹙,前段时日明火教在大启境内的据点,确实被清剿过。若说是他们策划报复,逻辑上似乎说得通,但又不对。
“你们这次的目标不是圣上,是太子,而且你们不是明火教徒。”他让人掰开此人的嘴,“你嘴里的印记还没清除,万影门副左使?”沈祁肯定道。
“你知道又如何,无论你们使出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说,尽管杀了我。”此人冷哼一声,破罐子破摔。
沈祁持一把匕首刺去刺客肩头,刻意扭了一圈,刺客头冒冷汗,咬着牙齿,只听见喉咙发出闷哼声,“你放心,手段都会用上。”
当沈祁将审讯结果禀报给崇熙帝时,身着常服、面色沉凝的皇帝冷冷地哼了一声。
“万影门?”崇熙帝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神锐利如刀锋,“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江湖流寇,岂有能耐渗透朕的围场禁卫,布置得如此周密?更遑论精准袭击皇子?他们若有这等本事,早该在京城闹翻天了!”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步,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帝王威压:“把人交给萧侦军,你去查围场破绽,看他们是从何处进来的。”
崇熙帝看向沈祁,继续命令道:“另外,封锁消息!”
“臣,遵旨。”沈祁躬身领命。
沈祁踏入营帐时,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肃杀寒气。
姜秣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听闻脚步声,她睁开眼,看清来人时,眸中闪过讶异。
“沈大公子?”她的声音因虚弱而微轻,在她看来,除了言府那次自己与沈祁并无私交,他此刻出现,实在有些突兀。
沈祁在她床前几步外站定,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和缠着细布的手臂,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伤,怎么样了?”
“有劳沈大人关心,已无大碍。”姜秣抬眸看去,客气地回答。
帐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只余帐外隐约传来的巡逻脚步声。
沈祁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不及巴掌大的白玉小瓶,放在了姜秣床边,“生肌膏,化瘀生肌效果很好。”
“多谢沈大人好意,太医已开了伤药,不敢劳烦大人破费,如此贵重之物,还请收回。”姜秣见状,婉拒道。
沈祁闻言并未收回,反而沉声道:“太医的药,效果慢。”他看着她,眼神专注,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你用这个。”
这种近乎强硬的关心,让姜秣不太适应,不过看着沈祁如此坚持,想必推脱定会麻烦,“多谢沈大公子。”
见她终于收下,沈祁的眉梢放松下来。他忽然俯身,伸手似乎想碰触她包扎的手臂,似是要亲自确认伤势。
姜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下意识地将手臂往后一缩,牵动了伤口,脸色也更白了几分,她下意识不悦道:“你……”
沈祁的手臂僵在半空,看到她吃痛的表情和眼中的不悦,终是缓缓收了回去,“抱歉,我只是……”他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
“沈大公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奴婢有伤在身,想休息片刻,还望公子见谅。”姜秣声音带着逐客的意味。
沈祁站在原地,深看她一眼,“你好生休息。”他将那白玉小瓶又往她床边轻轻推了近一寸,才转身离开营帐。
听着脚步声远去,沈祁今日的行为实在反常,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视线从玉瓶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