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高铁站人流如织。
许心只背了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是几件随身工具和父亲的笔记复印件。
王天河则大包小包，兴奋得像是要去春游。
周世宏因为家里临时有事，未能同行，但再三表示自己随时会出现。
通过贵宾通道，一行人很快找到了车厢。
隔着车窗，许心就看到那个窈窕的身影已然落座——
楚澜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休闲装，墨镜推在头顶，正低头翻阅着一本杂志，侧颜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精致。
走进宽敞的商务座车厢，楚澜抬起头，看到许心，唇角自然扬起一抹笑意，目光在他脸上流转一圈，带着欣赏
“许师傅，准时赶上，看来对我的提议还是很感兴趣的嘛。”
许心将行李放好，在她斜对面的座位坐下，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楚小姐亲自邀约，行程安排得又如此‘恰到好处’，我再不识趣，岂不是辜负了美意？”
王天河挤眉弄眼地在许心后排坐下，压低声音对旁边的空位“自言自语”：“啧啧，这气氛，比车厢里的空调还凉快”
楚澜仿佛没听到王天河的嘟囔，对许心笑道
“许师傅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这可不像你。”
她放下杂志，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挑衅
“还是说，离开了京城，脱离了瓷心斋那个环境，许师傅就‘原形毕露’了？”
许心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明亮眼眸，能闻到一丝清雅的香水味。
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并不闪避她的目光
“人总是有多面性的。楚小姐不也一样？在京城是干练神秘的买家，到了南下的列车上，
倒像是出门度假的女郎。”
“哦？”楚澜挑眉，“那许师傅是喜欢我在京城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
这话问得直接，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黏稠了几分。
王天河在后面听得差点呛到，使劲憋着笑，耳朵竖得老高。
许心轻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我喜欢楚小姐每次出现，都能带来‘有趣’线索的样子。比如这次，东南沿海的私人交流会，还有那个……‘古艺研习社’？”
楚澜见他避实就虚，也不纠缠，重新靠回座椅，优雅地交叠双腿
“男人啊，果然还是对秘密更感兴趣。放心，到了地方，自然不会让你失望。不过……”
她眼波流转，再次瞥向许心，“许师傅这趟‘私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或许我也能尽点绵薄之力。毕竟，我在南方，还是有些朋友的。”
“那就先谢过了。”许心点头，“希望不会给楚小姐添太多麻烦。”
“麻烦？”楚澜嫣然一笑，“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尤其是……有趣的麻烦。”
列车飞速行驶，窗外的景物急速倒退。
几人聊了些闲话，王天河忍不住插科打诨，气氛倒也轻松。
楚澜知识广博，言谈风趣，与许心从明清官窑的特点，聊到南北收藏风格的差异，甚至对一些古代秘辛也颇有见解，让许心暗自惊讶于她的底蕴。
中途，楚澜起身去洗手间。王天河立刻凑到许心耳边，贼兮兮地说
“心哥！有戏啊！楚澜姐这明显是对你有意思！你看她那眼神，都快拉丝了！你刚才怎么不直接回答她喜欢哪种？要我说，当然是都喜欢啊！”
许心没好气地推开他脑袋：“脑子里整天就想这些？我们是去办正事的。”
“正事和好事不冲突嘛！”王天河理直气壮
“你看楚澜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家有身家，还对古玩懂行，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心哥，你得主动点，别老是端着，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滚蛋！”许心笑骂一句，懒得再理他。
楚澜回来时，看到许心略显无奈的表情和王天河挤眉弄眼的样子，心下明了
列车穿过几个隧道，光线明灭不定。
在一次车厢微微晃动时，楚澜似乎因倦意打了个盹，头轻轻歪向许心这一侧，几缕发丝垂下。
许心身体微僵，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香气。
他没有动，只是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眼神复杂。
这个女人，美丽、聪明、神秘，每一次出现都似乎带着明确的目的，却又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若有似无的亲近。
她到底是谁？
真的只是一个寻求“干净”官窑的买家？
就在许心思绪纷飞时，楚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的睡姿不那么优雅，她并未惊慌，只是自然地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略带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有点累，差点睡着了。”
“没关系。”许心语气平静，“路程还长，楚小姐可以再休息会儿。”
楚澜看着他，忽然问道：“许师傅，你常说‘器有魂，人有惑’。那你觉得，人是被器物所惑，还是被自己的心所惑？”
许心沉吟片刻，道：“器物是引子，心才是根源。看到的，想得到的，放不下的，归根结底都是心中的欲望和执念。”
“那许师傅你呢？”楚澜目光灼灼，“你的执念是什么？找到父亲留下的真相，守住瓷心斋的招牌，还是……其他？”
许心与她对视，缓缓道：“我的执念很简单，弄清楚该清楚的，守住该守住的。”
“听起来像个圣人。”楚澜轻笑，带着一丝揶揄。
“圣人？”许心也笑了，这次笑容里带着点男人特有的痞气
“楚小姐高看我了。我只是个俗人，有血有肉，会生气，会计较，也会……欣赏美景。”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楚澜脸上停留了一瞬。
楚澜微微一怔，随即眼底的笑意更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许师傅，你果然……和表面上看起来不太一样。”
“彼此彼此。”许心淡然回应。
列车广播响起，提示前方即将到达胡州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