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那声枯枝断裂的轻响如同惊雷,在云暮耳边炸开。脚步声虽轻,却带着训练有素的节奏,不止一人,正从入口处向深处逼近。
她被发现了!
来不及思考是哪里出了纰漏,云暮将怀中木盒塞得更紧,反手扣住几枚淬毒银针,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向密道更深处退去。她记得下来时,似乎看到侧方有一条岔路。
必须尽快离开这封闭的绝地!
然而,对方的速度比她预想的更快。
“在下面!”一声低沉的呼喝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火光瞬间从入口处涌入,映出几道矫健凶悍的身影,身着大内影卫特有的玄色劲装,眼神如鹰隼般锁定了她!
“拿下!死活不论!”为首之人厉声下令。
霎时间,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来,刀光在狭窄的密道内划出致命的弧线,直取云暮要害!
云暮瞳孔骤缩,足尖猛地蹬地,身体向后急仰,险险避开迎面劈来的刀锋,同时手腕一抖,数点寒星激射而出!
“嗖!嗖!嗖!”
银针破空,带着细微的尖啸。冲在最前的两名影卫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僵滞,脸上泛起不正常的青黑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心!她用毒!”后方传来惊怒的提醒。
趁此间隙,云暮身形如电,猛地窜入旁边那条狭窄的岔路。这条岔路更加潮湿阴暗,似乎通往更深的地下。
“追!别让她跑了!”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和凌厉的杀气。云暮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胸腔因剧烈运动而火辣辣地疼,怀中的木盒硌得她生疼,却仿佛带着母亲和婉妃残存的温度,给予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不能死在这里!真相刚刚揭开一角,大仇还未得报,她绝不能倒在这里!
岔路的尽头是一处废弃的排水口,锈蚀的铁栅栏早已破损。她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外面是揽月宫后方一片更加荒芜的林地。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贪婪地呼吸着,却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后的追兵也已冲出排水口,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围拢上来。
“围住她!”
刀光剑影再次交织成网。云暮身法灵动,将听风楼所学的轻功与近身格斗技巧发挥到极致,手中银针频发,毒粉弥漫,每一次出手都狠辣刁钻,逼得影卫一时难以近身。
然而,影卫人数众多,配合默契,且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她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嗤啦——”
一道刀锋划过她的左臂,带起一溜血花,剧痛瞬间传来。
紧接着,后背又硬生生承受了一记重掌!
“噗——”气血翻涌,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身形踉跄着向前扑去。
怀中的木盒在撞击中险些脱落,她死死按住,眼神因伤痛和失血而有些模糊,但那股求生的意志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不能放弃!
她想起母亲将她推入密道时那双决绝的眼,想起沈家冲天的火光,想起婉妃画像上那清冷忧郁的眉眼……
她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让她精神一振。目光扫过四周,锁定不远处一座隐在荒草中的、半塌的佛堂。
那是她唯一的生路!
她拼尽最后力气,将身上剩余的毒粉尽数向后撒出,趁着影卫下意识闪避的瞬间,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座佛堂!
“拦住她!”
箭矢破空而来,擦着她的耳畔飞过,钉入前方的树干。她不管不顾,身形几个起落,终于狼狈地撞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佛堂木门,滚了进去。
“砰!”
她反手用尽力气将门栓插上,背靠着冰冷斑驳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外面立刻传来影卫试图破门的声音和怒骂。
佛堂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腐朽的气息。残破的佛像在黑暗中露出模糊的轮廓,慈悲的眼眸仿佛正俯视着这闯入的、满身血污的不速之客。
左臂的伤口血流不止,后背火辣辣地疼,内腑更是如同火烧。云暮滑坐在地,冷汗浸湿了鬓发,与血水混在一起,黏腻而冰冷。
她颤抖着手,摸索着怀中的木盒,确认它还在,心中稍安。
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响,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她逃不掉了。
意识开始逐渐模糊,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她淹没。她仿佛又看到了萧衍那张冰冷戒备的脸……
呵……到头来,她还是要孤零零地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吗?
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摸索到袖中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按下了一个小小的、冰冷的机括。
那是一枚特制的信号发射器,是当初萧衍强行塞给她的,说是危急关头可用。她曾赌气地想永远不用,可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身体的本能却超越了理智的怨恨。
一道微不可察的红色流光,如同濒死萤火虫最后的挣扎,悄无声息地穿透佛堂破败的屋顶,升上夜空,炸开成一朵转瞬即逝的、只有特定之人才能看到的细小烟花。
萧衍……
你会来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这是她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