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栖欢收拾妥当,袅袅婷婷地下楼时,父亲苏鸿祯已经坐在餐桌主位上看报了。姑姑苏清荷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爹爹早安,姑姑早安。”她的声音像裹了蜜,瞬间让严肃的早餐氛围变得温馨起来。
“快来,欢欢,今天有你喜欢的蟹粉小笼和枫泾丁蹄。”苏鸿祯放下报纸,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早餐桌上摆满了中西式的点心,琳琅满目。栖欢小口地吃着鲜掉眉毛的蟹粉小笼,听着父亲和姑姑偶尔交谈几句关于生意上的事,什么纱布价格波动,什么船运航线……她听得似懂非懂,也并不关心。
“欢欢,”苏清荷放下咖啡杯,温柔地看向她,“既然到了上海,有什么打算?总不能整日闷在家里。若是对家里的生意感兴趣,姑姑可以带你看看。”
栖欢立刻摇头,像只拨浪鼓:“不要,看账本头疼。”她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娇声道:“我嘛……就先逛逛百货公司,看看新到的衣服鞋子,再去听听戏什么的。爹爹,我的零花钱还够用吧?”
苏鸿祯哈哈大笑:“够!怎么不够!我苏鸿祯的女儿,还能缺了钱花?待会儿就让账房再给你支一些。”
【宿主!宿主!】系统痛心疾首,【沉迷享乐是堕落的开始啊!我们要积极完成任务,逆转悲惨结局……】
“闭嘴。”栖欢在心里冷哼,“再啰嗦,我今天就花一万大洋买堆废物回来。”
系统瞬间安静。
用过早膳,栖欢果然带着芷兰和两名护卫,坐车直奔南京路上最繁华的永安百货。
她心情颇好地看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黄包车夫奔跑的号子声,电车叮叮当当的声响,穿着各色旗袍或洋装的女士们……这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车子在永安百货气派的大门前停下。栖欢刚下车,就看到了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
百货公司侧门的角落里,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碎花旗袍的沈墨月,正抱着一叠传单,努力地向过往的行人递送。她清秀的脸上带着汗珠,眼神却依旧清澈坚定,偶尔有人粗暴地推开她,她也只是抿抿唇,继续尝试。
【宿主!女主,是女主!】系统激动地尖叫起来,【任务,快,去接过她的传单,温柔地鼓励她!】
栖欢脚步顿都没顿,目光从沈墨月身上一扫而过,如同看街边任何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她抬着下巴,扶着芷兰的手,径直走向百货公司那光可鉴人的玻璃旋转门。
门童恭敬地为她拉开门。
里面是另一个世界。凉爽的空气,明亮的灯光,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售货员们殷勤备至的笑脸。
她就像一尾终于游回自己水域的锦鲤,瞬间融入了这片锦绣繁华之中。将门外那个挣扎求生的身影,连同脑海里那个喋喋不休的系统,彻底抛在了脑后。
接下来的几日,苏栖欢过得如同掉进了蜜罐里。
她彻底贯彻了自己享乐的原则。今日去裁缝店量体裁衣,明日去珠宝行看看新到的首饰,后日又约了两位刚在上海结识的、家世相当的千金小姐喝英式下午茶。
她们聊最新的好莱坞电影,聊巴黎时兴的裙摆长度,聊上海名流圈最新的八卦。栖欢凭着几世积累的见识和毋庸置疑的审美,很快就在这个小圈子里成了风尚的引领者,这让她很是受用。
系统在她脑海里,从最初的喋喋不休,到后来的唉声叹气,如今已变得有些蔫头耷脑。它算是看明白了,它这位宿主,是铁了心要把“恶毒女配”这条路走到黑,半点没有洗白的意愿。
【宿主,你这样下去,剧情偏差值会越来越大的……】系统偶尔会弱弱地提醒一句,像蚊子哼哼。
栖欢正对着一盘刚送来的、出自法国师傅之手的马卡龙挑挑拣拣,觉得粉色那颗甜得发腻。她在心里懒洋洋地回怼:“偏差就偏差吧,反正原剧情里我死得那么惨,再偏差还能偏差到哪里去?”
系统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默默计算着那已经跌到负数的洗白值,欲哭无泪。
这日傍晚,栖欢正歪在客厅的沙发里,听着留声机里流淌出的婉转昆曲,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垂在肩头的发丝。母亲柳婉如拿着一个精致的信封,笑着走了过来。
“欢欢,明日晚上,汇丰银行的查理经理举办一场慈善拍卖晚宴,这是送来的请柬。你父亲有事去不了,你姑姑也要见个朋友,你陪娘一起去玩玩?也正好见见上海滩的各界名流。”
慈善拍卖?
栖欢兴致缺缺地掀了掀眼皮。无非是一群有钱人打着慈善的名头炫耀财力、拓展人脉的无聊聚会。
【触发关键剧情事件:慈善拍卖晚宴!】系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激动,【原着中,女主沈墨月也会陪同陆见琛少帅出席!宿主,这是绝佳的机会!在拍卖会上,你会与女主竞拍一件对她有特殊意义的古董胸针,并成功拍下羞辱她,这是重要冲突点!我们可以改变它!】
栖欢的注意力却被请柬上附带的一页拍卖品图录吸引了。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件拍品上——一枚清中期白玉雕兰草蝴蝶胸针。玉质温润,雕工细腻,那兰草的姿态颇有几分清雅孤傲之意,竟莫名合了她的眼缘。
“好啊。”她放下图录,对着母亲嫣然一笑,“我去。正好缺件配那件湖绿色锦缎旗袍的首饰。”
她压根没在意系统后面那句关于冲突点和改变的话。她只是单纯地,看上了那枚胸针。
系统:【……】它感觉自己刚才那番激动,完全是对牛弹琴。
翌日晚,华灯初上。
位于法租界的华懋饭店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男士们多是西装革履或传统长衫,女士们则争奇斗艳,各式华丽的旗袍与洋装交织出一幅流动的浮世绘。
栖欢挽着母亲的手臂入场时,不可避免地吸引了许多目光。她今日穿着那身量身定制的湖绿色锦缎旗袍,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旗袍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纹,灯光下流转着暗雅的光华。她没有佩戴过多首饰,只耳垂上坠着两粒小小的珍珠,愈发衬得她乌发雪肤,眉眼精致得如同画中人。
她坦然接受着这些或惊艳或打量视线,下巴微抬,带着苏家千金固有的骄矜。
柳婉如带着她,与几位相熟的富商太太寒暄。栖欢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思却早已飞到了那枚白玉胸针上。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扫过会场角落,果然看到了陆见琛。他依旧是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而站在他身旁,穿着一条明显不合身、料子也普通的浅紫色洋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正是沈墨月。
看来系统说的没错。栖欢淡淡地想,随即移开了目光。她对那两人为何在一起毫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