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海棠未央，一针一线绣风华
夜宴将启，侯府上下张灯结彩。
安王世子萧景行亲临，为这场本就热闹的节庆更添几分贵气。
宾客云集，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而今晚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才艺比拼”这一环节。
说是文人雅集，实则暗流涌动。
沈梦瑶提议之时便点名沈清棠参赛，众人皆知她此举不善，只是一时间无人敢多言。
东院绣房内，沈清棠坐在案前，手中一针一线在烛光下泛着淡淡微芒。
春桃一边整理绣具，一边低声提醒：“小姐，这绣样是小蝶今早送来的，您再检查一遍吧。”
沈清棠闻言，眸色微沉。
她指尖轻轻抚过绣盒，果然发现盒子边缘有细微刮痕，似乎被人动过手脚。
“小蝶。”她忽然抬声唤道。
门外应声进来一个伶俐的小丫鬟，低眉顺眼：“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厨房看看，我让春桃备的莲子羹可曾熬好。若还没好，就说我想喝热的。”
小蝶点头退下，脚步轻快离去。
待人走远，沈清棠迅速打开绣盒，原本该是“海棠春睡图”的绣样，竟被换成了繁复无比的“百鸟朝凤”。
此图需极高的绣工技艺，稍有差错便成笑话。
她冷笑一声，将绣样取出置于一旁，从箱底取出一只檀木绣绷——这是母亲苏芷兰生前最爱之物，每一根丝线都浸透了她的温柔与坚韧。
“看来她们是铁了心要我出丑。”沈清棠轻声道，眼中却无惧意，唯有冷静如冰。
她取出银针，又从一旁的线匣中挑出几缕金丝混入其中，动作从容不迫。
春桃站在一旁看得心惊，忍不住问：“小姐，您真要用‘金丝穿花’的技法？这可是苏小姐当年失传的手法……”
“正是。”沈清棠唇角微扬，“既然她们想看笑话，那我就绣一幅真正能惊艳四座的作品。”
夜宴如期举行，华灯初上，厅堂内外早已布置得富丽堂皇。
宾客济济一堂，连侯爷也亲自出席，气氛热烈非凡。
才艺比拼开始时，众人都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绣样，图案或富贵、或喜庆，但大体雷同，难分高下。
轮到沈清棠时，她缓步上前，素手执针，却并未直接取出绣样。
“沈小姐这是……？”主持的李大娘略显疑惑。
“容我现场勾勒。”沈清棠语气淡然，随即提笔在白绢上一挥，不多时，一幅“海棠春睡图”跃然纸上，枝叶疏密有致，花瓣娇柔欲滴，宛如活物。
众人惊叹，有人低声议论：“她怎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画出如此精妙的图案？”
沈清棠却不理会，只静静坐定，拈针起绣。
她的动作极快，飞针走线间，仿佛有灵韵流转。
金丝隐于绣线之中，在灯火映照下隐隐闪烁，使整幅画面更添几分灵动。
随着绣品逐渐成型，围观之人越来越多，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李大娘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这针法……竟与当年苏小姐一模一样！连那‘浮光掠影’的绣技都再现眼前……天哪，这是真的吗？”
沈梦瑶在一旁咬牙切齿，脸色铁青。
她原以为换了绣样，必定能让沈清棠当众出丑，岂料她不仅未乱阵脚，反而绣出了更为惊艳之作！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死死盯着那幅海棠图，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她猛地起身，端起桌上的茶盏，作势似要敬酒，实则脚下轻移，悄悄靠近沈清棠身边。
沈清棠余光瞥见，心中冷笑：来得好。
她不动声色地将帕子藏于袖中，指节微微收紧，等待那一刻到来……
杯中的茶水，正缓缓倾斜。
沈清棠指尖一抖，帕子已如蝶翼般展开，在众人惊呼中迅速扫过绣面。
那泼来的茶水尚未完全落地，便被她干净利落接住，金丝绣线在灯火下依旧熠熠生辉，未染丝毫污渍。
“姐姐这是何意？”她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几分冷意，抬眸直视沈梦瑶，“才艺比拼尚未结束，姐姐便如此心急？莫非是怕我夺了风头？”
满堂宾客哗然，纷纷侧目看向沈梦瑶。
后者脸色骤变，强自镇定，却难掩眼中一丝慌乱。
她原以为这一泼茶足以毁了绣品，让沈清棠颜面尽失，怎料对方竟早有防备，不仅毫发无损，反倒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破绽！
李氏眉头紧蹙，正欲开口解围，却被侯爷一声轻喝止住：“够了！”
众人瞬间噤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侯爷缓缓起身，步履沉重，朝沈清棠绣品走去。
他原本只是敷衍参与这场夜宴，未曾想到今日竟会亲眼见到这熟悉至极的针法——那一针一线间，仿佛有苏芷兰的身影浮现眼前，温柔而倔强，一如当年。
他俯身细看，眼底泛起从未有过的波动。
“像极了芷兰……”他喃喃出声，声音几不可闻，却又掷地有声。
全场寂静无声，仿佛连烛火都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他抬头望向沈清棠，目光复杂，却透着一抹前所未有的赞许与愧疚：“不愧是我侯府嫡女。”
此言一出，厅内哗然再起。
谁能想到，一向冷漠疏离的侯爷，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亲口夸赞沈清棠？
沈清棠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只轻轻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一针，扎的是你欠我的债。”
她没有忘记，母亲曾如何在这座府邸中受尽屈辱；也没有忘记，自己是如何被逐出门墙，最终冻饿而死。
今夜，不过是开始。
厅外，一阵夜风悄然拂过，吹动窗边珠帘，也吹散了几缕压抑已久的沉闷。
而就在此时，一道温润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响起：
“沈小姐此等绣艺，堪称绝技。若只用于闺阁比拼，实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