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内,时间仿佛被离阙周身散发的寒意凝结。
栖梧在深沉的昏迷中,依旧被那无处不在的“玄冰魂锁”微微缠绕着,冰蓝色的符文在他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时刻镇压着他躁动的本源与潜藏的心魔。
离阙并未离开,他就静坐在寒玉台边,如同守护着一件即将完成的、不容有失的作品。
不知过了多久,栖梧眼睫颤动,终于从那片混乱与痛苦的深渊中挣扎着苏醒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虚弱,而是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处不在的冰冷束缚感!
眉心、心口、丹田三处,那被刻印下的冰纹仿佛活了过来,带着离阙独有的气息,冰冷而霸道地烙印在他的存在核心,与他自身的涅盘魔元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与压制。
他猛地睁开眼,赤瞳中对上的,便是离阙那双近在咫尺、平静无波的冰蓝色眼眸。
没有质问,没有斥责,甚至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
离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苏醒,仿佛他醒来第一眼看到自己,是天经地义。
“师……尊……”
栖梧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想动,却发现四肢百骸都被那无形的冰锁禁锢着,并非完全不能动……
而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锁链穿透血肉、缠绕神魂的冰冷触感,以及……来自离阙的、不容抗拒的意志。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失控时那些疯狂悖逆的言语,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只剩下惊惶与一种……被看穿一切、无处遁形的战栗。
离阙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他伸出手,指尖依旧冰凉,轻轻点在了栖梧的眉心,那枚最先被刻下的冰纹所在。
“栖梧,”离阙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直接响彻在栖梧的神魂最深处,“你渴求的,是狂风暴雨,是吞噬退路,是永不松开的束缚。”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与绝对的控制。
“我予你的,将是比那更甚之物。”
话音未落,栖梧只觉得眉心那冰纹骤然灼烫起来!
不,不是灼热,是一种极致的“冰灼”!
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烙印!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看”到,一道纤细却无比坚韧的、完全由离阙本源寒气与神识凝聚而成的冰蓝色丝线……
自那印记中蔓延而出,另一端,则直接连接向了离阙的心口!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连接都更加牢不可破!
这是……神魂之契?!不,比那更深!
这是直接建立在双方存在本源之上的——“一念签”!
“此契,名‘同寂’。”离阙的声音如同亘古传来的法则之音,平淡地阐述着这惊世骇俗的契约。
“自此,汝心之所念,吾皆可知。汝力之所及,吾皆可掌。汝魂之所向,亦在吾枷锁之内。”
他微微前倾,冰冷的吐息几乎与栖梧交融,那双冰蓝眼眸锁住栖梧因震惊而收缩的赤瞳:
“你不是要极端吗?不是要毫无保留吗?此契,便是答案。”
“从此,你之喜怒,你之杀伐,你之痴妄,你之存灭——皆系于吾一念之间。”
离阙的指尖顺着栖梧的眉心,缓缓滑下,划过他挺直的鼻梁……
最终停留在他微颤的、失血的唇瓣上,那动作不带情欲,却带着一种主宰般的、宣告所有权的意味。
“你既渴望被占有至斯,吾便成全你。”
“这,便是吾爱你的方式。”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温柔缱绻。
只有这冰冷到极致、也霸道到极致的契约,与这直接穿透皮囊、烙印灵魂的触碰。
栖梧浑身僵硬,赤瞳中倒映着离阙近在咫尺的、完美却冰冷的容颜。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病态的、被彻底满足的战栗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那些疯狂的话语,那些扭曲的渴望,离阙非但没有厌恶、没有排斥,反而以一种超越他想象的方式,给了他最极致、最彻底的回应!
这不是平等的爱恋,这是至高无上的神只,对属于他的所有物,打下的永恒烙印。
他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也被那“一念签”锁住,只能在喉间发出模糊的呜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连接着他与离阙本源冰线,正源源不断地将离阙那冰冷、浩瀚、绝对的意志传递过来……
同时也将他内心每一丝波动、每一缕念头,毫无保留地反馈回去!
没有秘密,没有距离,没有退路。
真正的……吞噬所有退路。
离阙看着栖梧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看着他从震惊、恐惧,到最终染上的一丝认命般的、甚至是隐秘的狂喜……
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丝极淡的涟漪终于彻底平复。
他收回停留在栖梧唇上的手指,重新坐直身体,仿佛刚才那番缔结永恒契约的举动,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静心休养。”离阙淡淡道,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仿佛那“同寂”之契从未存在过,“煞气根源未除,魔宫仍需你。”
说完,他不再看栖梧,身影缓缓自寒玉台边淡化,最终如同融入寒冰般,消失在幽冥殿内。
殿内,只剩下栖梧一人,被冰冷的魂锁微微缠绕,躺在万载寒玉之上。
他赤瞳望着殿顶无尽的幽暗,感受着眉心、心口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烙印,以及神魂中那道与离阙紧密相连、永不可断的“同寂”之线。
狂风暴雨吗?
吞噬退路吗?
永不松开的束缚吗?
是了,这就是了。
比他所能想象的任何疯狂,都要来得更绝对,更窒息,也更……令人沉沦。
他缓缓闭上眼,嘴角难以自抑地,勾起一抹扭曲而满足的弧度。
一念成契,心牢永铸。
从此,疯凰折翼,甘囚于冰狱,只因这囚笼,是他渴望已久的、由那人亲手打造的、唯一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