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雾海如同亿万条饥饿的毒蛇,带着甜腻的死亡腥风,朝着场地中央的三人轰然噬下!
粘稠的雾气中,无数猩红的复眼闪烁,尖锐的嘶鸣刺穿耳膜!
“不——!”离珩拖着昏迷的老者,绝望地看着灭顶之灾降临!
他胸口的焦黑掌印灼痛钻心,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已耗尽。
栖梧抱着离阙冰冷的身躯,熔金的火焰眼瞳倒映着铺天盖地的猩红。
离阙那声“不准死”的命令还在识海轰鸣,如同无形的枷锁,强行压制着他焚世自毁的冲动。
金红的真炎在周身明灭挣扎,力量却如同被抽干的河床,只剩下灼热的本能在咆哮!
他猛地将离阙冰冷颤抖的身体更深地按进自己滚烫的怀中,用自己的脊背迎向那吞噬一切的猩红浪潮!
熔金的瞳孔里是焚尽一切的凶戾和一丝深藏的、对怀中人安危的灭顶恐慌!
“呃!”离阙被栖梧紧紧箍住,冰冷的鼻尖撞在他灼热的颈窝,浓烈的血腥、情毒气息和凤凰真炎的灼热扑面而来。
他涣散的意识被这极致的冰火煎熬强行拉回一丝,冰蓝的瞳孔映着栖梧近在咫尺的、线条绷紧的下颌,还有那因竭力催动真炎而微微抽搐的颈侧肌肉。
“…放…开…”离阙的声音微弱如蚊蚋,带着濒死的抗拒。被这孽徒以命相护…比被蛊虫吞噬更令他感到耻辱!
“休想!”栖梧低吼,声音因力量的透支而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
他抱得更紧,滚烫的胸膛紧贴着离阙冰凉的后背,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强行渡过去!
金红的真炎如同最后的屏障,在他后背升腾、凝聚,形成一个摇摇欲坠的火焰护罩,迎向压顶的猩红!
滋啦——!
猩红的雾气如同强酸般腐蚀着真炎护罩!无数细小的蛊虫在火焰中爆裂,发出刺耳的尖鸣!
金红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栖梧的身体剧烈颤抖,后颈那焦黑的钉孔再次渗出暗金的血液,混合着雨水滚落!
剧痛让他闷哼出声,环抱离阙的手臂却如同焊死的铁箍!
真炎护罩的光芒急剧收缩!栖梧的嘴角也溢出一缕暗金血丝!
他熔金的眼瞳因剧痛而涣散,烙印深处却传来离阙识海那一片混乱冰寒中,因他护持而激起的、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不是感激,是更深的屈辱与…无力!
“撑…住…师兄!”离珩看着那即将破碎的真炎护罩和栖梧嘴角的血迹,巨大的惊恐压过了所有!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嘶声喊了出来!这一刻,栖梧师兄不是那个可怕的凶兽,而是唯一能护住师尊的屏障!
栖梧听到那声“师兄”,熔金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混合着被认可的错愕,瞬间冲上头顶!离珩这碍眼的野种…也配叫他师兄?!
心神剧震之下,本就岌岌可危的真炎护罩猛地一颤!
噗嗤!
数道猩红的雾气如同毒蛇,瞬间穿透了黯淡的火焰屏障!
带着浓烈的甜腥,直扑栖梧毫无防备的后心!
更有一道阴险的,绕过他,如同活物般噬向怀中离阙脆弱的太阳穴!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两人!
“师尊!”离珩目眦欲裂!
栖梧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护住离阙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侧身,用自己的左肩和手臂,悍然迎向那道噬向离阙的猩红毒雾!
嗤——!
猩红的雾气狠狠撞在栖梧左臂玄色的衣袖上!剧痛传来!
那雾气并非实体冲击,而是无数细微蛊虫的聚合,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钻透力!
衣袖瞬间被蚀穿!紧接着,离珩之前昏厥前瞥见的、那如同活物般扭曲跳动的暗红咒文,在栖梧手臂皮肤下骤然浮现!
嗡——!
暗红的咒文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阴冷、怨毒、充满了无尽诅咒与憎恨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眠的凶兽被惊醒,猛地从栖梧左臂爆发开来!与那猩红的蛊虫雾气狠狠撞在一起!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那阴冷怨毒的诅咒气息,竟对猩红蛊虫有着天然的、毁灭性的克制!
扑在栖梧左臂上的猩红雾气瞬间发出凄厉的尖鸣,无数蛊虫在血光中化为飞灰!
更有一股无形的诅咒之力,如同逆流的毒刺,顺着蛊虫与雾海的本源联系,狠狠反噬回去!
“嘶——!”整个猩红雾海猛地一滞!无数猩红的复眼剧烈闪烁,发出痛苦混乱的嘶鸣!
仿佛那无形的诅咒之力,刺中了操控一切的核心!
栖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噬力量震得手臂发麻!他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自己左臂上那浮现的、如同活物般蠕动扭曲的暗红咒文,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被亵渎的暴怒瞬间点燃!
“血!玲!珑!”栖梧的咆哮带着焚天的恨意!他终于明白!
这诡异的咒文,竟是那妖女不知何时种在他身上的、以无尽怨恨诅咒为食的恶毒禁制!此刻,这禁制竟被血玲珑自己的蛊虫激活反噬!
机会!
离阙涣散的瞳孔骤然凝聚!栖梧手臂咒文爆发、雾海反噬停滞的刹那,他枯竭的识海深处,一点灵光如同闪电划过!他看到了!
在离珩拖着的那个昏迷老者佝偻的身体里,在无数被猩红雾气笼罩的村民麻木绝望的眼底深处…
那被“仇人共生”规则扭曲、压抑了不知多少岁月、如同实质般粘稠的…怨憎本源!
这怨憎,是血玲珑寄生蛊的食粮!却也是…点燃另一种火焰的…薪柴!
“栖…梧!”离阙的声音嘶哑,带着垂死挣扎的急迫,冰冷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栖梧胸前滚烫的衣襟,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火…烧!烧…那…怨!”
每一个字都耗尽他残存的力气!他无法解释,只能赌!
赌栖梧焚尽万物的凤凰真炎,能否以这滔天的怨憎为引,焚出一条生路!更赌这孽徒…能否听懂他破碎的指引!
栖梧身体猛地一震!低头对上离阙那双冰蓝瞳孔中爆发的、前所未有的急迫与决绝!
烧…怨?烧这弥漫天地、令人作呕的…恨?
没有时间思考!雾海的停滞只是瞬息!更狂暴的反扑已在酝酿!烙印深处传来离阙那孤注一掷的意志!
“好!”栖梧熔金的眼瞳瞬间被疯狂点燃!他不再压制左臂那怨毒咒文带来的剧痛和暴怒,反而将其作为引信!
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凤凰真炎,连同被离阙精血唤醒的焚世凶性,尽数灌注于左臂那沸腾的暗红咒文之中!
“以尔等…万世…之怨!”
“燃我…焚天…之火!”
栖梧仰天发出凶戾的咆哮!左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朝着前方那粘稠的、因反噬而痛苦翻滚的猩红雾海,狠狠一抓!
轰——!!!
左臂上扭曲的暗红咒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红光芒!
不再是单纯的凤凰真炎,而是融合了无数怨憎诅咒之力的、焚灭万秽的业火!
一股无形的、带着焚尽灵魂业力的恐怖吸力,猛地自栖梧掌心爆发!
嗡——!
整个仇人村的空间仿佛都扭曲了一下!无数从茅屋中涌出、被猩红雾气笼罩的村民,身体猛地僵直!
他们麻木绝望的眼底深处,那些被规则强行压制、扭曲了无数岁月的怨憎、仇恨、不甘…
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火山口,化作一道道粘稠如墨、却又散发着诡异红光的怨憎之气。
如同百川归海,被强行从他们体内抽离,朝着栖梧燃烧的左臂掌心疯狂汇聚!
“嗬…嗬嗬…”被离珩拖在地上的昏迷老者,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一股最为庞大、最为精纯、带着无尽悲苦与不甘的漆黑怨气,如同孽龙般从他佝偻的身体里冲天而起,汇入那怨憎的洪流!
猩红的雾海失去了怨憎的支撑,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瞬间变得稀薄、混乱!无数蛊虫发出惊恐绝望的嘶鸣!
栖梧的左臂因承载了海量怨憎业力而剧烈颤抖,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虬龙般凸起,几欲爆裂!
熔金的眼瞳被金红的业火充斥,理智在焚烧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死死咬住牙关,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掌心那团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暴戾的怨憎业火之上!
“给…我…”
栖梧的声音如同破碎的金铁,每一个字都带着焚毁神魂的痛楚,目光却死死锁着前方稀薄混乱的雾海核心,那里隐隐传来血玲珑一丝气急败坏的波动!
“…烧!!!”
他左臂猛地向前一推!掌心那团凝聚了仇人村万世怨憎、融合了焚世凤凰真炎的暗金红莲业火,如同离弦的毁灭之箭,带着焚尽八荒、净化万秽的恐怖威能,狠狠撞入了猩红雾海的最深处!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暗金红莲业火炸开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冲击波,只有一种无声的、湮灭万物的净化!
所过之处,猩红的雾气如同阳光下的积雪,瞬间消融!
无数蛊虫连嘶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虚无!那些被抽离了怨憎本源的村民,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纷纷软倒在地,虽然依旧虚弱,但眼中那刻骨的仇恨与麻木!
却如同被烈火烧尽的枯草,消失无踪,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一丝空洞的解脱。
笼罩村落的猩红雾海,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去,顷刻间烟消云散!只留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满地狼藉和那些茫然倒地的村民。
噗通!
栖梧在业火脱手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抱着离阙,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泥泞中!
左臂无力地垂下,皮肤上那暗红的咒文光芒黯淡,却依旧如同丑陋的疤痕烙印其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熔金的眼瞳中业火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虚脱,嘴角不断溢出暗金的血沫。
离阙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冰冷的身体感受着栖梧胸膛剧烈的起伏和灼热的喘息。
冰蓝的瞳孔映着眼前瞬间清朗的雨幕,映着那些茫然倒地的村民,也映着栖梧垂落的、烙印着诡异咒文的左臂。
劫后余生,心头却无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沉重的、如同被业火灼烧过的荒芜。
离珩拖着老者,呆立在雨水中,看着眼前如同神迹般的净化景象,看着跪在泥泞中相互依偎(禁锢)的师徒二人,少年清澈的眼底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师兄…竟然…焚尽了这满村的怨憎和蛊虫?
就在这时,那被离珩拖出、此刻软倒在地的老者,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了猩红,没有了麻木,没有了怨毒,只剩下一种历经沧桑、被彻底洗涤后的、近乎透明的疲惫与…一丝极淡的、如同幻觉般的悲悯。
他的目光,越过冰冷的雨水,落在了跪在不远处泥泞中、紧紧相拥(禁锢)的栖梧和离阙身上。
看着栖梧垂落的、烙印咒文的左臂,看着离阙苍白脆弱、闭目忍受的侧脸。
老者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一个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音节,如同叹息,又像古老的咒言,飘散在凄冷的雨幕中:
“…业火…焚怨…”
“…心锁…未解…”
“…情…毒…咒…连…”
“…劫…在…尔…心…”
声音微弱,瞬间被雨声吞没。老者的眼睛再次缓缓闭上,气息微弱,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
离阙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老者那模糊的音节,如同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混乱的识海——
“情毒咒连…劫在尔心…” 锁…真的断了吗?还是…以另一种更诡异的方式…纠缠得更深?
栖梧似乎也听到了那模糊的低语,熔金的眼瞳微微转动,落在自己垂落的左臂上,那暗红的咒文在雨水的冲刷下,隐隐传来一丝与心口情毒烙印同源的、令人心悸的波动。
他抱着离阙的手臂,无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滚烫的额头抵着离阙冰凉的鬓角,声音带着耗尽一切的虚弱和一丝深藏的偏执:
“…师尊…您看…”
“…怨…烧光了…”
“…蛊…也没了…”
“…弟子…说到…做到…”
“…您…还…满意吗?”
离阙没有回答。冰蓝的眼眸依旧紧闭,只有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如同垂死的蝶翼,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微微颤动的阴影。
雨水顺着他冰凉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心锁未解…劫在尔心…这焚尽怨憎换来的片刻安宁之下,是更深的、名为“栖梧”的业障,已随着那诡异的咒文,深深烙进了他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