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这天的太阳刚偏西，冯宝宝就蹲在院子里，手里捏着根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脚边的土狗。
随后又对着摆在她面前一篮子刚摘的莲蓬发呆。
她指尖捏着颗莲子，剥了皮又塞回去，反复折腾了好几遍，忽然抬头看向坐在门槛上的张起灵：“闷娃儿，今天街上好多人买花。”
张起灵“嗯”了一声，手里正用竹篾编着个小笼子，细条的竹篾在他指间翻飞，很快就有了个兔子的形状。
他瞥了眼冯宝宝手里的莲蓬，把编到一半的东西放下，走过去拿起一颗莲子，三两下剥出白嫩的莲心，递到她嘴边。
冯宝宝张嘴接住，嚼了嚼，眉头皱了皱：“有点苦。”
“苦的好。”张起灵说着，又剥了一颗，这次没递过去，自己吃了。
冯宝宝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说：“胖子说今天是七夕，要吃饺子。”
他好像不太懂什么七夕，只是觉得今天冯宝宝蹲在院子里的时间比平时长，眼神里多了点说不清楚的东西。
“不是饺子，是巧果。”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竹叶。他从兜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块菱形的酥脆点心，上面还印着简单的花纹。“吴邪带的。”
冯宝宝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着，眼睛亮了亮：“甜的。”
“嗯，加了糖霜。”张起灵看着她嘴角沾着的糖渣，抬手想帮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转而从屋檐下摘了片干净的叶子，递到她面前。
冯宝宝看懂了，自己用叶子擦了擦嘴，把另一块巧果递到他嘴边：“你吃。”
张起灵咬了一小口，甜味在舌尖漫开时，他忽然想起昨天吴邪说的话。
吴邪说七夕是情人节，要给喜欢的人送花、送礼物，还要一起看星星。他当时没说话，心里却默默记了下来——不是记那些规矩，是记冯宝宝听到“星星”时，眼睛里闪了一下的光。
这时胖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举着两串糖葫芦，红得发亮：“哟，你俩在这儿岁月静好呢？知道今儿啥日子不？七夕！牛郎织女鹊桥会，咱也得凑个热闹！”
冯宝宝盯着糖葫芦上的糖衣，眼睛亮了亮：“糖葫芦！我也要吃”
“给给给！”胖子把一串塞到她手里，“七夕吃这个，寓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又递一串给张起灵，被对方摆摆手拒绝了，只好自己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天真说晚上镇上有灯会，还有人放孔明灯，咱也去瞧瞧？”
冯宝宝舔了口糖葫芦，糖渣沾在嘴角：“灯会？有卖莲蓬的吗？”
“卖啥莲蓬啊，有猜灯谜的，猜对了给小玩意儿！”胖子拍着胸脯，“就胖爷这脑子，保管给你赢一筐回来！”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转身回屋，拿了件薄外套出来，轻轻搭在冯宝宝肩上。
傍晚的风有点凉，她刚才蹲了半天，袖口沾了点草屑，他伸手替她拍掉，指尖碰到她手腕时，冯宝宝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
“走了。”张起灵低声说，率先迈步往外走。冯宝宝赶紧咬着糖葫芦跟上，步伐轻快得像只小兔子。胖子在后面啧啧两声：“你俩这哪是过七夕，分明是老干部带娃逛街……”
镇上的街果然热闹。红灯笼挂了一路，映得石板路都泛着红光。卖花的小贩吆喝着“玫瑰百合，象征爱情”，冯宝宝凑过去看了看，又回头瞅了瞅张起灵，突然问：“爱情是什么？比莲蓬好吃吗？”
小贩被问得一愣，胖子在旁边哈哈大笑：“宝姐儿，这玩意儿不能吃，是看的！”
张起灵却拉了拉冯宝宝的手腕，把她带到一个卖纸灯的摊子前。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纸灯，有兔子形状的，有莲花样子的，他拿起一盏最简单的白色纸灯，递给摊主付钱。
“你买这个干啥子？”冯宝宝戳了戳纸灯的纱面，软乎乎的。
“晚上亮。”张起灵言简意赅。他好像对那些花哨的玩意儿没兴趣，就觉得这灯朴素，而且够亮，晚上走路能照着冯宝宝的脚边，免得她被石头绊倒。
胖子在旁边看得着急，拉着冯宝宝去猜灯谜。谜面写着“七夕一相逢”，打一字。冯宝宝盯着看了半天，突然指着“七”和“夕”，字正腔圆地说：“是‘多’！”
摊主愣了愣，随即笑了：“小姑娘真聪明！答对了！”说着递过来一个小布偶，是只缝得歪歪扭扭的兔子。冯宝宝接过来，看了看，又塞到张起灵手里：“给你。”
张起灵捏着布偶的长耳朵，默默塞进兜里，好像那是什么宝贝。
逛到半路，冯宝宝突然停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不走了。
老师傅正用糖浆在石板上画一条龙，金黄的糖浆冒着热气，很快凝固成晶莹的形状。冯宝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老师傅画完，她才指着石板说：“我要个这个。”
她指的不是龙，也不是常见的兔子，而是一朵简单的莲花。老师傅乐了：“小姑娘有眼光，这莲花寓意好。”他手起勺落，很快画出一朵亭亭玉立的糖莲花，递到她手里。
冯宝宝举着糖莲花，走两步就舔一下，甜得眯起眼睛。张起灵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抬手替她挡一下撞到的行人。
有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男生给女生递花，女生笑得满脸通红，冯宝宝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莲花，突然把糖莲花往张起灵嘴边送：“你吃。”
张起灵低头咬了一小口，糖浆在嘴里化开，甜得有点发腻，但他没皱眉，只是“嗯”了一声。
到了放孔明灯的河边，胖子早就拉着吴邪放飞了一个，灯上写着“胖爷要发财，还要给云彩最大的幸福”，歪歪扭扭的字在夜空中越升越高。冯宝宝看着那些飘远的灯，突然问：“它们要飞到哪里去？”
“飞到天上去，给牛郎织女看。”吴邪笑着解释，“传说今天他们在鹊桥相会，看到孔明灯，就知道地上的人在祝福他们。”
冯宝宝似懂非懂，张起灵却默默从兜里掏出两张纸，一张递给她，另一张自己拿着。纸上没写什么祝福的话，他只是在自己那张上画了个简单的莲蓬，又拿过冯宝宝手里的纸，在上面画了朵小小的莲花。
“写这个。”他把笔递给冯宝宝。冯宝宝看了看他画的莲蓬，又看了看自己的莲花，突然在旁边画了两个小人，一个高的，一个矮的，手牵着手。
张起灵看着那两个小人，眼神软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把纸放进孔明灯里，点燃蜡块，等热气填满灯盏，轻轻一推，灯就缓缓升了起来。冯宝宝踮着脚看着，直到那盏灯混在众多孔明灯里，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它会飞到鹊桥吗？”她问。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牵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把她的手整个包在里面。冯宝宝低头看了看交握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回去的路上，胖子还在念叨今晚的热闹，吴邪在旁边应和着，冯宝宝却没怎么说话，只是被张起灵牵着，一步一步慢慢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院子时，冯宝宝突然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塞到张起灵手里。是颗莲子，被她剥得干干净净，莲心也去掉了，只剩下白嫩的果肉。
“给你。”她说，“不苦了。”
张起灵捏着那颗莲子，像捏着颗珍珠。他没立刻吃掉，只是握紧了手，把她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其实他们好像都不懂什么七夕的规矩，不懂玫瑰代表什么，也不懂孔明灯要写什么祝福。但张起灵会读懂冯宝宝眼睛，给她买最亮的纸灯，买喜欢的一切；冯宝宝会记得张起灵吃了苦的莲心，特意给他留一颗甜的。
就像此刻，晚风里飘着桂花香，他们手牵着手，走在月光下，不用说话，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或许对他们来说，七夕不用鹊桥相会，不用甜言蜜语，只要身边有彼此，每天都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