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给出的三样物品,每一样都像是从古老谜题中剥离出的碎片,指向城市阴影下不为人知的角落。蓝澜决定先从听起来最具象的“月影花”入手。那本银线小册子中提到,此花性喜极阴,常生于“古墓背阴处”或“久无生气的废墟裂隙中”,花瓣如透明琉璃,只在月光下显现形态,散发出清冷微光。
“古墓”、“废墟”……在这座现代化大都市里,这样的地方屈指可数。蓝澜将目标锁定在了两个地点:一个是位于城市公墓深处、据说有数百年历史的某个望族古冢;另一个,则是西郊早已废弃多年的民国时期纺织厂,那里曾发生过惨案,荒废已久,阴气极重。
公墓目标明确,但管理相对严格,且白日里人多眼杂。蓝澜选择了夜间探访废弃纺织厂。那里范围更大,隐蔽性更高,也更符合“久无生气的废墟”的描述。
夜幕降临,蓝澜再次准备好必要的装备:强光手电、应急药粉、几道护身符箓,以及最重要的——那块能隔绝精神污染的静默石。她将它用细绳穿好,贴身佩戴。准备妥当后,她骑上那辆经过改装、噪音极小的摩托车,驶向西郊。
废弃的纺织厂如同一个巨大的、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锈迹斑斑的厂门歪斜地敞开着,仿佛巨兽咧开的嘴。院墙坍塌,野草疯长,过膝。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某种若有若无的霉味。月光惨白,将残破建筑的轮廓勾勒得如同鬼蜮。
蓝澜熄了火,将摩托车藏在远处的灌木丛中,徒步靠近。她没有立刻进入主厂房,而是先绕着庞大的厂区外围移动,灵觉全开,感知着阴气的流动和任何异常的能量点。
这里并非死寂。她能感觉到一些微弱的、懵懂的灵体在游荡,大多是当年不幸殒命的工人的残念,它们重复着生前的简单动作,并无太大威胁,但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厂区内浓郁的阴性磁场。这正是月影花可能生长的环境。
在主厂房后身,靠近一堵完全被爬山虎覆盖的残破墙壁根部,蓝澜的灵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的阴性能量波动,与周围混沌的残念截然不同。她拨开厚密的藤蔓,发现墙壁与地面交接处,有一道狭窄的裂隙,深不见底,一股冰冷的寒气从中渗出。
她蹲下身,取出强光手电向内照射。裂隙深处,在手电光线的边缘,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星屑般的反光。她调整角度,耐心等待。当一片云彩飘过,月光更加清晰地洒落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点反光逐渐变得清晰,一朵约莫指甲盖大小、花瓣近乎透明、形态娇弱的花朵,在月光下缓缓显现出来,散发出朦胧的、月华般的清辉。花茎细如发丝,扎根在裂隙深处不见光的岩石上。
正是月影花!
然而,就在蓝澜心中一喜,准备小心采摘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陡然从身后袭来!
她猛地向侧前方翻滚,同时右手已经抓了一把辟邪药粉。只见她刚才蹲踞的地方,地面上的野草被几道无形的利刃齐刷刷切断。阴影中,一个扭曲的、由浓稠怨念和金属碎屑聚合而成的灵体缓缓浮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蠕动的黑暗,表面不时浮现出痛苦的人脸和尖锐的金属反光,散发出对生者强烈的憎恶。
“厂区的守护恶灵……或者说,是所有残念怨气的聚合体。”蓝澜立刻明白了。这恶灵将整个废墟视为自己的领地,而月影花这种凝聚纯净阴气的灵物,很可能也被它视为所有物,或者其存在本身就吸引了这种污秽之物。
恶灵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鸣,再次扑来。它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冰冷。
蓝澜不敢怠慢,口中急诵安魂咒文,将手中的药粉撒出。药粉遇到怨灵,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青烟,暂时阻缓了它的攻势。但这恶灵怨念极深,寻常手段难以彻底驱散。它挥舞着由怨气凝聚的触手,疯狂地拍打撕扯,逼得蓝澜连连后退。
近距离搏斗对萨满不利。蓝澜且战且退,试图拉开距离,寻找机会施展更强的净化术。但恶灵如影随形,攻击越发狂暴。一道怨气触手扫过她的左臂,衣袖瞬间被腐蚀,皮肤上传来刺骨的寒意和灼痛感。
就在这时,她贴身佩戴的静默石突然微微发热。并非像靠近石阵时那种被引动的灼热,而是一种温和的、扩散性的波动。这股波动掠过扑来的恶灵,那怨灵聚合体猛地一滞,构成它身体的那些痛苦人脸似乎浮现出一瞬间的迷茫和平静,攻击的势头也随之减弱。
“静默石……能安抚混乱的精神,包括怨念?”蓝澜心中闪过明悟。她立刻集中精神,引导自身灵能注入静默石,同时念诵起更加宏大平和的萨满安魂曲。
柔和而坚定的能量以静默石为中心荡漾开来。那恶灵仿佛被温暖的流水包裹,狂暴的怨气开始逐渐平息、消散。那些扭曲的人脸变得安详,最终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中。剩余的金属碎屑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失去了灵性的支撑。
危机解除。蓝澜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没想到静默石还有这种用途,这无疑是个重要的发现。
她回到墙根裂隙处,那朵月影花依旧在月光下静静摇曳。她取出一个准备好的玉质小盒,用特制的木制镊子,极其小心地将花朵连同根部的一点点阴土一起采集下来,放入盒中盖好。玉盒能很好地保存其灵性。
第一样物品,到手。过程虽有波折,但结果顺利。月光下,蓝澜看着手中的玉盒,感受着其中传来的纯净阴性能量,对接下来寻找“纯净之灵的眼泪”和“背叛者的悔恨”多了几分信心。然而她也清楚,后面两样,恐怕不会像寻找一朵花这么“简单”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收起玉盒,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沉寂的废墟,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下一站,该去哪里寻找那滴至纯至净的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