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光线在堆满卷宗的铁皮柜上投下冷白的光斑。陈默将张伟飞出租屋的现场照片在斑驳的木桌上铺开,最中央的一张特写照片上,墙角那只用荧光颜料绘制的蓝色蝴蝶在紫外线下泛着诡谲的冷光。
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老马的大嗓门打破了档案室的寂静:“陈默!分局把张伟飞手机的数据备份送来了。”他手里的U盘在灯光下闪了闪,“技术队说有个加密文件夹破解不了,让你去帮个忙。这混混手机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据说还有医生的照片?”
陈默接过U盘,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那道深刻的划痕。他眼角余光瞥见铁皮柜最上层那本暗红色卷宗——《3.21事件》,省里督办的家庭纠纷致死案,也是他从省厅行为分析组被下放的根源。案卷里那份被红笔批注“重大误判”的侧写报告,至今仍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发什么呆?”老马凑过来看他的电脑屏幕,“技术队说这个文件夹叫,光听名字就邪门。”
陈默将U盘插入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亮起,他输入“0447”和“2147”两个密码后,文件夹应声解锁。除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里面还有一个标注着“货源”的隐藏子文件夹。点开的瞬间,陈默的呼吸骤然一滞——照片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医院药房前,手里举着个透明药瓶,瓶身标签上“蓝蝶”两个字格外刺眼,背景的科室牌清晰写着“市三院药剂科”。
“这人有点面熟。”老马挠了挠下巴,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照片,“前阵子整理医患纠纷档案时好像见过类似的照片,是不是姓王?”
“医患纠纷档案?”陈默猛地转身,铁椅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放在哪里?”
老马被他吓了一跳,指了指最里面的铁皮柜:“第三层,标着市三院的纸箱里,都是些开药违规、收费争议的旧案子。上个季度统一归档的,还没来得及录入系统。”
陈默快步走向铁皮柜,金属柜门在拉开时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很快找到了那个标着“市三院”的纸箱,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档案袋。灰尘在灯光下飞舞,他修长的手指快速翻找着,最终抽出一个标注着“王浩,药剂科,”的卷宗。
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卷宗封皮的投诉人信息栏里,“李娟”两个字像烧红的针扎进他的眼睛。投诉事由赫然写着:“违规开具管制精神药品,导致情绪异常、出现幻觉”。投诉日期:2022年3月20日,距离“3.21事件”仅有一天之隔。
“这女的……”老马凑过来看,眉头紧锁,“投诉第二天就没下文了?照理医院该给个说法啊。”
陈默没有接话,手指飞快地翻开卷宗。里面附着的处方笺复印件上,药品名称被红笔圈注,虽然字迹潦草,但“氨酚羟考酮”“管制类”等字样仍可辨认,落款医生签名是“王浩”。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卷宗最后夹着的医患调解记录上,李娟的签名笔迹与“3.21事件”询问笔录上的签名完全一致。
“李娟就是3.21事件的当事人。”陈默的声音干涩,“省里督办的那个家庭纠纷致死案,当时的结论是长期精神虐待导致自杀,但现在看来……”
“你是说这案子有问题?”老马的眼睛瞪圆了,“省厅的结论还能有错?”
“不是结论错,是调查方向有偏差。”陈默指着处方笺,“王浩违规给李娟开管制药,被投诉后肯定怀恨在心。张伟飞手机里的药瓶,和李娟案现场的蓝色粉末绝对同源。王浩很可能利用药物副作用诱导李娟自杀,再把责任推给所谓的家庭纠纷。”
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健带着技术民警走进来,手里拿着份刚打印出来的检测报告:“张伟飞出租屋的荧光颜料检测结果出来了,含有新型致幻成分,和市三院丢失的一批实验药品成分一致。”
“李队!”陈默立即将卷宗递过去,“市三院药剂师王浩在2022年3月被李娟投诉违规开药,第二天就发生了3.21事件!这绝不是巧合!”
李健翻看卷宗时,眉头越皱越紧:“3.21事件我有印象,省里的案子,当时通报说是家庭矛盾引发的悲剧。但这投诉记录……”他指着处方笺,“王浩上周刚因药品失窃被停职,现在人失踪了。”
“他就是的源头!”陈默指着张伟飞手机里的照片,“李娟的死不是家庭纠纷,是报复杀人!王浩给她用了致幻剂,诱导她在询问室自杀,裁纸刀上的蓝色粉末就是没清理干净的药物残留!”
“你怎么对省里的案子这么清楚?”李健的目光带着审视,“按规定基层民警接触不到省厅案卷细节。”
陈默沉默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这是他被下放前偷偷抄录的案件细节,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3.21事件”的物证编号、现场照片标注和侧写分析。“我当时参与过案件前期侧写,对细节印象很深。”他指着笔记本上的记录,“现场那把裁纸刀的缝隙里有蓝色粉末,但当时没做专项检测,直接归为无关杂质。”
老马在一旁咋舌:“省厅那帮专家也有疏忽的时候?这粉末明显有问题啊!”
“不是疏忽,是被有意忽略了。”陈默翻到卷宗的投诉处理页,“王浩的投诉被压下来了,签字的是市三院医务科科长,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李健沉吟片刻,拿出手机:“我现在联系省厅督察处,申请调阅3.21事件的物证和案卷。如果能比对上粉末成分,就能申请并案调查。”
“物证编号我记得。”陈默的笔记本上清晰记录着,“省厅物证库wZ--07号证物袋,里面有那把裁纸刀和带血迹的笔录纸。”这些数字,他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反复回想,早已刻进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