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渊外,时间仿佛被那极致的寒意冻结。
沉殷如同一尊亘古存在的玄冰雕像,伫立在封印入口之前,寸步不离。
他周身散发的寒气比这极北冰原的万载玄冰更加凛冽,将方圆数里都化作了一片绝对的死寂领域,连呼啸的冰风都无法侵入分毫。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因分身陨灭的反噬而起伏不定。
但那冰蓝色的眸子却如同最坚硬的蓝宝石,死死地锁定着那已然稳定下来、却依旧深邃危险的封印入口。
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蛛丝,一遍又一遍地扫描、感应着入口内部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在那无尽的归墟黑暗深处,一点微弱的、混合着“往生”道韵与幽蓝水晶气息的光亮,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与那磅礴恐怖的归墟本源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她还“活着”,以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
这个认知,是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失控、强行闯入的唯一理由。
每一次,当那点微弱光亮因归墟本源的冲击而剧烈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时,他周身的气息便会骤然变得狂暴,冰寒的杀意几乎要实质化,引得整个冰原都微微震颤。
而当那光亮重新稳定,甚至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一丝时,他紧绷的心神才会稍稍放松,但那眸底的冰寒与担忧却从未散去。
他见证过太多生死,漠视过无数消亡。
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让他感到一种近乎无力的焦灼与……等待的煎熬。
这个麻烦的锚点,总是能做出一些超出他掌控、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时间,就在这冰封的守望与无声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一日,两日……十日……
玄冥渊的封印维持着一种脆弱的稳定,不再恶化,但也未见好转。
那汹涌的归墟气息被限制在了入口附近,不再大规模侵蚀外界,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死寂威压,却始终萦绕不散。
极北之地的异常,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些存在的注意。
几道强弱不一的神识,曾小心翼翼地试图探入这片区域,但在触及沉殷那毫不掩饰的、冰冷而警告的气息后,皆如触电般迅速退去,不敢再有丝毫窥探。
听雨阁方面,在李建国与秦墨等人历尽艰险、终于找到方法传回信息后,也知晓了域外废墟的惊变与云悠悠的抉择。
清微真人等人悲痛之余,也只能强忍担忧,一方面加紧修复防御、搜寻上古线索。
另一方面,派出了数批精锐弟子,携带大量资源,远远驻扎在极北冰原外围,建立起警戒线。
并试图与沉殷取得联系,却皆被他周身那生人勿近的恐怖气息所阻,无法靠近。
整个修真界的高层,都因这接连的巨变而暗流汹涌,一种大劫将至的压抑感,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而在这风暴眼的中心,玄冥渊深处,那无尽的归墟黑暗中,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云悠悠的意识,在最初架构起那微小的生灭循环后,便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沉睡”。
并非失去知觉,而是所有的意念都沉浸在了与归墟本源的对抗、引导与融合之中。
她的“往生道种”清辉,与那幽蓝水晶的光芒,已然彻底交融,化作了一个仅拳头大小、不断明灭闪烁的光茧。
光茧表面,清辉、星辉与幽蓝寒光如同活物般流转,内部则是一片混沌,仿佛在孕育着什么。
这光茧,便是她以自身意识核心、道种、水晶共鸣为基,强行引导归墟死寂之力衍生出的那一丝“生机”所构筑的……“往生之茧”!
它如同一个微型的宇宙,在归墟这片代表终结的“大海”中,艰难地维持着一个独立的、逆向的“泡泡”。
茧内,那被转化出的、微弱却纯粹的生机能量,正一丝丝地滋养、修复着她近乎寂灭的意识,并潜移默化地改造着其本质。
她的意识,在这生与死的边界,在这极致的寂灭与微弱的新生交织中,进行着一种缓慢而深刻的蜕变。
过往的记忆、修行的感悟、生死间的搏杀、对“往生”真意的理解……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被剥离、提纯、重组。
她“看”到了更多。
她“看”到了那域外废墟中的王座身影,其真身并非单纯的邪恶,更像是一个迷失在力量与“真理”追寻中的、冰冷的“求道者”。
其引动归墟,并非为了毁灭,而是试图以此打破某种界限,窥探宇宙的终极奥秘。
却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被归墟那纯粹的“虚无”本质所同化、侵蚀。
她“看”到了上古那场大战更多的碎片,看到了沉殷与其他几位身影模糊的至高存在,为了守护此界,付出的惨烈代价。
看到了那被封印的归墟本源碎片中,除了毁灭,似乎还隐藏着某种……关乎此界起源与终末的、更加古老的秘密。
她甚至透过与归墟本源的微弱连接,隐隐感知到了那域外坐标深处,那“墟核”在王座身影受创后,并未停止运转。
反而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自主的方式,继续着某种进程……
仿佛,它本身,也拥有着某种初生的“意志”?
这些信息庞杂而混乱,如同洪流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却也让她对眼前的危机,对归墟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
转化,仍在继续。
蜕变,尚未完成。
而那脆弱的平衡,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往生之茧,在寂灭的深渊中,静静沉浮,等待着破茧而出,或是……永恒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