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晨雾裹着咸腥气漫过威廉港的码头,冰冷的水汽凝在战列舰主炮的炮管上,结出一层细碎的白霜。提尔皮茨站在“马肯森”号的舰桥,指尖攥着那份刚破译不久的加密电报,眼底翻涌的戾气几乎要冲破他素来沉稳的表象。电报字迹清晰,龙国情报人员传来的讯息毫无模糊之处——七天后,代英主力舰队将携高卢海军精锐全数出海,两支舰队在北海中部海域汇合,目标直指汉斯海军主力,意图一战摧毁汉斯的海上威慑力。
更让他心头火起的是口袋里那份威廉亲笔签发的命令,墨迹还带着几分仓促,字里行间全是对舰船的爱惜,却半点不提战场胜负与士兵生死。“各舰队舰长需以舰船保全为首要准则,非万不得已不得陷入死战,遇劣势可自主选择撤离,优先保障舰体完好……”提尔皮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狰狞的冷笑,抬手将命令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甲板上,纸团滚过潮湿的木板,最终卡在栏杆缝隙里,像极了威廉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样。
“废物!”他低声咒骂,声音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大敌当前,不想着如何破局,反倒只念着他的破船,这般君主,留着何用?”
身旁的副官大气不敢出,只垂着头盯着脚下的甲板。谁都清楚提尔皮茨对威廉的不满早已积重难返,汉斯海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全靠提尔皮茨数年呕心沥血的筹谋,可每次到了关键战役,威廉总爱横插一手,要么畏缩不前错失战机,要么瞎指挥乱传命令,好几次都让舰队陷入被动。这次代英与高卢联手,兵力悬殊到令人绝望,对方战列舰总数近百艘,各类驱逐舰、鱼雷艇、潜艇更是不计其数,而汉斯海军倾尽全力,战列舰堪堪四十余艘,辅助舰船数量也不足对方一半,本就处于绝对劣势,威廉这道保船命令,无疑是断了舰队死战的底气,简直是自寻死路。
提尔皮茨深吸一口冰冷的海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龙国传来的情报绝不会出错,代英的渗透能力他早有领教,此次能反过来截获对方核心动向,已是万幸,可时间不等人,七天时间太过仓促,舰队的补给、弹药调配、战术部署都需逐一敲定,更要想办法扭转威廉命令带来的负面影响,若按威廉的要求来,此战必败,汉斯海军将彻底沦为笑柄,他多年心血也会毁于一旦。
“传令下去,延迟三天出港。”提尔皮茨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副官,语气不容置喙,“就说舰队需补充新型弹药,检修舰体防护,务必争取三天缓冲时间,这三天,谁都别想再干扰我的部署。”
副官一愣,随即立刻应声:“是,元帅!”他清楚提尔皮茨这是要破釜沉舟了,延迟出港本就违背威廉的潜在预期,后续的部署恐怕更会超出常规,可眼下除了跟着提尔皮茨拼一把,再无其他出路。
提尔皮茨抬手按了按眉心,脑海里飞速盘算着。没有雷达,战场侦察全靠侦察机和了望手,视线受天气、海域环境影响极大,代英与高卢舰队数量占优,必然会试图拉开战线,以数量压制汉斯舰队的火力,一旦被对方包围,便是插翅难飞。他必须避开正面硬刚,利用汉斯舰队舰船机动性较强、鱼雷武器性能更优的优势,打一场突袭战,且要速战速决,不能给对方调整阵型的机会。
潜艇部队是关键,代英舰队反潜能力虽不弱,但北海海域水文复杂,多暗礁与洋流,潜艇可提前潜伏在对方必经航线的隐蔽区域,待敌舰进入射程便发起突袭,优先摧毁对方的战列舰核心,打乱其舰队编制;驱逐舰与鱼雷艇则需配合潜艇行动,利用自身灵活的优势穿插迂回,牵制对方的辅助舰船,同时掩护战列舰突进,集中火力打击敌方薄弱环节;至于主力战列舰,必须摒弃威廉的保船思维,全员死战,哪怕舰体受损也要顶住压力,撕开对方的防线。
可如何确保舰长们能抛开顾虑全力作战?威廉的命令已经下发,难免有胆小怕事之辈会心存侥幸,关键时刻退缩避战,一旦有一艘战列舰退缩,整个阵型就可能出现缺口,被对方抓住机会突破,到时候连锁反应之下,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提尔皮茨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一个决绝的念头渐渐成型。他从不信所谓的忠诚,在生死与利益面前,忠诚太过廉价,唯有恐惧,才能真正束缚人心,逼着那些舰长们拼尽全力。
“通知各舰队舰长、副舰长,以及各舰核心军官,两小时后在‘马肯森’号会议室召开作战会议,不得迟到,不得缺席。”提尔皮茨对副官吩咐道,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另外,调遣舰队直属督战队全员集结,两小时后随我一同参会。”
副官心头一震,督战队是汉斯海军中专门负责战场纪律的部队,权限极高,以往只有在极其惨烈的战役中才会出动,如今提尔皮茨提前调动督战队,显然是做好了铁腕治军的准备,看来这次是真要动真格的了。
两小时后,“马肯森”号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战列舰舰长、副舰长,航母部队指挥官,再加上驱逐舰、鱼雷艇、潜艇部队的指挥官,悉数到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彼此间几乎没有交流,只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都能从对方眼底看到对此次战役的担忧。会议室大门被推开,提尔皮茨身着笔挺的海军元帅制服,身后跟着一排全副武装的督战队士兵,士兵们枪口朝下,却自带一股肃杀之气,刚一进门,便让原本就沉闷的氛围更添几分寒意。
提尔皮茨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废话不多说,直接说正事。龙国传来确切情报,代英与高卢海军将在四天后于北海中部汇合,目标是我们,对方战列舰近百艘,辅助舰船数量是我们的两倍还多,兵力悬殊,此战是死战,要么赢,要么全葬在北海里。”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舰长脸色愈发难看,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对方兵力如此碾压,还是难免心生惧意。有人下意识想开口提及威廉的保船命令,刚动了动嘴唇,便对上提尔皮茨冰冷的目光,瞬间将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们手里都有陛下的命令,让你们保船优先。”提尔皮茨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几分,“但我告诉你们,从现在起,那道命令作废!谁敢在战场上以保船为借口退缩,休怪我不客气!”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几位性格保守的舰长忍不住开口:“元帅,陛下的命令……”
“陛下的命令?”提尔皮茨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桌上的水杯都微微晃动,“陛下只懂爱惜他的舰船,懂不懂此战若败,汉斯将再无海上立足之地?懂不懂我们身后是万千国民,是整个国家的安危?这样畏缩不前的君主,不配指挥汉斯海军!”
众人被他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谁都没想到提尔皮茨竟敢当众质疑威廉,甚至直言命令作废,这几乎等同于抗命,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提尔皮茨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已下令舰队延迟三天出港,这三天,全舰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弹药、补给全部补足,舰体全面检修,所有人做好死战准备。接下来,我宣布作战部署,所有人认真听,记不住的立刻记录,有异议的现在提,一旦确定,任何人不得擅自更改。”
没人再敢开口,所有人都集中精神,看向提尔皮茨,等待他的指令。
“第一,潜艇部队。”提尔皮茨目光投向潜艇部队指挥官,“你部即刻出发,分三批潜伏至北海中部‘黑礁区’海域,那里暗礁密布,洋流复杂,代英与高卢舰队汇合后必经此地,且不易察觉潜艇踪迹。你们的任务是隐蔽待命,待敌方舰队先头部队进入黑礁区核心范围,立刻发起突袭,优先攻击对方战列舰底部舰体,无需恋战,打完立刻转移阵地,避免被反潜舰船锁定,尽可能多的摧毁对方核心战力,打乱其阵型。”
潜艇指挥官立刻起身应声:“是,元帅!保证完成任务,定让代英佬尝尝我们的厉害!”
“第二,驱逐舰与鱼雷艇部队。”提尔皮茨转向对应指挥官,“你们率部提前一天出发,在黑礁区外围海域隐蔽集结,待潜艇部队发起突袭后,立刻从两侧迂回包抄,牵制对方的驱逐舰、护卫舰等辅助舰船,阻止其支援反潜,同时利用鱼雷优势,攻击对方战列舰侧翼,配合潜艇部队扩大战果。记住,你们的目标是牵制与突袭,不要与对方辅助舰船硬拼,保存自身战力的同时,尽可能给主力舰队创造机会。”
“明白,元帅!”驱逐舰指挥官沉声回应,眼神坚定。
“第三,主力战列舰部队。”提尔皮茨的目光扫过所有战列舰舰长,语气愈发严肃,“潜艇与驱逐舰部队发起攻击后,你们率部全速突进,配合舰载机部队,直奔黑礁区战场,集中所有主炮火力,瞄准对方剩余的战列舰猛烈打击,务必在对方稳住阵型前,撕开一道缺口,将其舰队分割包围,逐个击破。我不管你们的舰体受损多少,只要还能开火,就必须留在战场上,谁敢后退一步,军法处置!”
舰长们脸色微变,却还是咬牙点头,此刻他们已然明白,提尔皮茨心意已决,此战唯有死战,别无选择。
“最后,关于战场纪律。”提尔皮茨话音一转,抬手示意身后的督战队士兵上前一步,士兵们整齐迈步,沉重的脚步声落在甲板上,让人心头一紧,“我已下令,督战队全员登上各主力战列舰,每艘舰配备一支十人督战小队,全程监督战场作战情况。同时,从现在起,各舰副舰长全权负责监督舰长作战行为,若舰长在战场上擅自下令撤退,或消极避战,副舰长可立刻接管指挥权,执行战场纪律,当场处置失职舰长,接管后自动升任舰长。”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副舰长们脸上满是震惊,舰长们则脸色惨白,后背瞬间冒出冷汗。督战队登舰已是高压,如今又让副舰长监督舰长,甚至可当场处置,这无疑是断了所有舰长退缩的念头,要么死战到底,要么被自己人处置,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我不赌你们对陛下的忠诚,也不赌你们对国家的热血。”提尔皮茨目光冰冷,语气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威慑,“我只赌你们怕死,赌你们不想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更不想落得个临阵脱逃、身败名裂的下场。此战,不成功则成仁,老子不过了,要么带着你们赢下这一战,要么咱们一起沉在北海,化作海底的礁石,也比做亡国奴强!”
全场寂静无声,没人再敢有任何异议,恐惧与决绝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底,威廉的保船命令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此刻他们心中只能也只敢有一个念头——死战到底,要么胜,要么亡。
提尔皮茨看着众人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作战部署就这些,散会后,各部队立刻执行,三天后,威廉港全员集结,准时出港。若有任何人违抗命令,不管职位高低,一律当场处决,散会!”
众人起身,整齐敬礼,齐声喊道:“遵命,元帅!”声音洪亮,虽带着几分凝重,却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先前的怯懦与犹豫,已然消失不见。
军官们陆续离开会议室,副官留在最后,看着提尔皮茨紧绷的侧脸,忍不住开口:“元帅,您让副舰长监督舰长,还派了督战队,会不会……太激进了?万一引发内部矛盾……”
“激进?”提尔皮茨转头看他,眼底满是疲惫,却依旧带着坚定,“眼下这般局势,不激进就得等死。代英与高卢兵力是我们两倍还多,没有雷达,只能靠突袭取胜,一旦有任何人退缩,整个计划都会崩盘,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内部矛盾总比全军覆没强,只要能赢下这一战,哪怕战后被问责,哪怕背上抗命的罪名,我也认了。”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更何况,此战若胜,威廉那废物也该让位了,汉斯海军不能再毁在他手里,战后我自有办法处置他,扫清这颗绊脚石,汉斯海军才能真正强大。”
副官心头一震,终于明白提尔皮茨的野心,不仅是赢下此战,更是要借着此战的契机,彻底掌控汉斯海军,甚至推翻威廉的束缚。他没有再多说,只低声道:“元帅放心,属下定会全力配合,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提尔皮茨点点头,转身走到舰桥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散去晨雾的威廉港,码头上的舰船早已忙碌起来,士兵们穿梭往来,搬运弹药、检修设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却没有丝毫慌乱,整个港口都弥漫着一股大战将至的肃杀气息。
时间转瞬即逝,这三天里,汉斯海军全舰队高速运转,弹药补给全部到位,舰体检修完毕,潜艇部队与驱逐舰部队已提前出发,按计划前往指定海域潜伏,主力战列舰部队也已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出港。
出发前夜,提尔皮茨站在“马肯森”号的甲板上,召开全舰队动员大会,所有舰船整齐排列在威廉港内,士兵们的目光汇聚到提尔皮茨身上,夜色中,无数双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将士们!”提尔皮茨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遍整个港口,穿透夜色,直击人心,“明天,我们将驶向北海战场,对面是代英与高卢的联合舰队,兵力是我们的两倍,他们装备精良,来势汹汹,意图摧毁我们的海军,侵占我们的海域,践踏我们的国家!”
“这些年,我们忍了太久,代英海军横行北海,处处打压我们,高卢与他们狼狈为奸,步步紧逼,如今他们联手来袭,是想把我们逼入绝境,让我们永无翻身之日!但我们汉斯海军从不是任人宰割的懦夫,我们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每一艘舰船,每一门火炮,都是我们用血汗换来的,每一位将士,都是汉斯的脊梁!”
“这场仗注定是一场硬仗,我们可能会受伤,可能会牺牲,可能会永远留在北海海底,但我们身后是我们的家人,是我们的同胞,是我们热爱的国家!退一步,便是亡国灭种,战一场,或许还有生机,还有希望!”
提尔皮茨抬手,指向北海的方向,语气激昂:“我已布下天罗地网,督战队全程监督,没人能后退,没人能逃避!此战,唯有死战,要么赢,要么亡!我会和你们一起,站在最前线,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把代英与高卢的舰队打回去,守住汉斯的海域,守住我们的尊严!”
“死战到底!绝不退缩!”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耳欲聋,冲破夜色,响彻云霄,压抑已久的热血与怒火在此刻彻底爆发,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提尔皮茨看着眼前的景象,眼底泛起一丝动容,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坚定。他抬手示意士兵们安静,沉声道:“今夜养精蓄锐,明日黎明,全军出港,迎战强敌!若此战必胜,我必奏请国会,为所有将士论功行赏,若不幸战死,你们的家人会得到最优厚的抚恤,你们的名字,将永远铭刻在汉斯海军的英雄碑上,流芳千古!”
“必胜!必胜!必胜!”士兵们再次呐喊,整个威廉港都被这股热血与斗志包裹。
次日黎明,天刚蒙蒙亮,威廉港内响起刺耳的汽笛声,汉斯海军主力战列舰部队整齐列队,缓缓驶出港口,朝着北海中部海域疾驰而去。提尔皮茨站在“马肯森”号的舰桥顶端,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风掀起他的衣角,眼底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