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医院门口一个急刹。
杜梵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张布秋和周斌紧随其后。
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大厅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压抑的哭声和焦急的脚步声。
三人冲进大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急救室门口的几个熟悉身影。
校长李星蒙,刘子文老师,还有教导主任王刚。
杜梵的脚步一顿。
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向身边的周斌和张布秋,两人的脸上只有焦急,没有丝毫意外。
他们显然是早就知道的模样。
王主任的脸上全是汗,来回踱着步,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反倒是李星蒙,他只是静静地靠着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校长,主任!”周斌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情况怎么样?!”
不等李星蒙开口,一旁的刘子文先说话了,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嘶哑。
“是食物中毒。”
“周灵生、祁宏宣、赵长兴还有林新冬,他们四个……中毒了。”
刘子文的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众人心上。
“是异兽毒,一种很罕见的神经毒素。医院这边已经检查出来了,普通的灵兽医疗术效果很差,必须针对性地研究配药。”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预计,需要三天。”
三天!
明天就是四强赛!
“怎么会中毒?酒店的食物不是有专门检测吗?”周斌的声音都在发抖。
“现在还不清楚,警方已经封锁了酒店的后厨,正在调查监控。”刘子文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力。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周斌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紧闭的急救室大门。
“那……倩倩她们呢?”
李星蒙阴沉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也送进急救室了,情况未定。”
“警方初步探查,她们去的美容院存在不规范操作,引发了爆炸。”
“爆炸导致几种异兽药物的混合。”
异兽毒。
异兽药物。
异通超商。
异通酒店!
这几个词在杜梵的脑海中串联起来。
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异通!又是异通!”
张布秋咬牙切齿地低吼,“这帮狗娘养的!”
没有人说话。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一场针对整个江杭学院的阴谋。
环环相扣,狠毒至极。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吱呀——”
女生们所在的急救室大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主治医师走了出来。
所有人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她们怎么样了?”周斌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情况暂时稳住了,没有生命危险。”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但是……”医生话锋一转,所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体内残留着非常混乱的异兽药物能量,互相冲突,我们的医疗灵兽不敢强行清除,只能靠传统医疗手段慢慢排出这些异物,然后才能让灵兽进行后续治疗。”
“还有一点。”医生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星蒙身上,“你们队伍里,有一个叫林天欣的女生吧?”
众人脸上都是疑惑。
“她的身体检测显示,心脏部位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异物。具体是什么,还需要进一步的精密仪器检查。但可以肯定,她必须住院接受长期观察和治疗。”
林天欣……
心脏里的异物……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又都感到一阵后怕和愤怒。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周斌连连道谢。
医生摆了摆手,转身又进了病房。
走廊里,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王八蛋!这群畜生!”张布秋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太狠了……这手段太狠了!”王主任的嘴唇都在哆嗦。
输了比赛,可以明年再来。
可这几乎是要了所有人的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星蒙忽然开口了。
“没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明天,输了就输了。”
李星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走到杜梵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从你那个魔具一出,能走到四强,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的手掌很稳,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之前在办公室跟你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什么交易,什么条件,都忘了它。”
李星蒙看着杜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我李星蒙的弟子,不是什么工具。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做你想做的事,就够了。”
话音落下。
李星蒙拍在杜梵肩膀上的手,忽然失去了力气。
他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去。
“校长!”
“老师!”
周斌和杜梵同时惊呼,伸手去扶,却已经来不及。
“医生!快来人啊!医生!”
走廊里瞬间乱成一团。
刚刚离开的医生和护士们又匆匆跑了出来,七手八脚地将李星蒙抬上移动病床,火速送进了抢救室。
红色的“抢救中”灯牌,再一次亮起。
周斌、刘子文、王刚,三个大男人,此刻都瘫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张布秋靠着墙,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杜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
还是那个主治医师。
“放心,没有大碍。”医生的话让众人松了口气。
“你们校长的血压突然升高,压迫到了他脑部的旧伤,引发了脑出血。”
“好在送医及时,加上我们医院有高阶的治疗系灵兽,已经控制住了,没有酿成大祸。”
众人这才知道。
原来校长一直在强撑着。
他嘴上说着没事,让大家别往心里去,可那股滔天的愤怒,却早已在他的身体里燃起了致命的火焰。
他才是最愤怒,最心痛的那个人。
……
杜梵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着里面。
四张病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李倩倩、林天欣等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四张病床上,躺着蜷缩着身体的林天佑、周灵生等人,手上还打着吊瓶,满脸都是难受。
另一张病床上,躺着露出疤痕的李星蒙,脸上还戴着氧气面罩。
他的老师。
他的师姐。
他最好的兄弟,险些被杀。
他的队友们,一个中毒,一个被炸伤。
江杭学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团灭。
杜梵胸中那股燃烧的、暴躁的怒火,在这一刻,慢慢地熄灭了。
不是消失。
变成了某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寄宿在自己体内的那个存在,那个一直以来都有些话唠、甚至有点傲娇的小黑,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自从被针对的那一刻起,它就沉默了。
但杜梵能感受到它。
他能感受到那股积蓄在自己灵魂深处,如同火山喷发前的恐怖力量。
那是一声无声的、震彻灵魂的咆哮。
那是名为愤怒的咆哮。
“阿杜……”
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斌站在他身后,脸色苍白,眼睛通红。
“别太难过了,都会好起来的。”
他想安慰这个自己这个师弟。
可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有些懒散、有些腹黑的少年了。
他的眼珠黑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