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淬毒的匕首与弩箭即将洞穿永昭纤细身躯的电光石火之间!
“咴——!”一声骏马急促的嘶鸣如同裂帛般撕裂湖畔凝滞的空气!一匹通体乌黑的汗血宝马,从湖畔蜿蜒的柳荫小径尽头狂飙而至!马上的骑士,一身玄色劲装早已被风尘与汗水浸透,勾勒出挺拔如松、却又绷紧如弓的矫健身姿,正是长孙烬鸿!
他显然是经过了长途疾驰,甚至可能是强行突破了某些阻碍,才得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在看清栈桥边永昭命悬一线的骇人景象的瞬间,他骤然爆发出滔天的惊怒!
根本来不及让马匹完全停稳!在距离栈桥尚有数丈远时,他猛地一蹬马鞍,身体借助强大的腰腹力量与冲刺的惯性,骤然腾空而起,凌空直扑向永昭所在的位置!
人在空中,他的动作却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
“叮!叮!叮!”三声带着致命力量的锐响,几乎在同一瞬间爆发!三枚刻着暗纹的乌金柳叶飞镖,从他指间电射而出!精准得令人窒息!后发先至!分别击中了那三支已然飞至永昭面前的淬毒弩箭!
弩箭被飞镖上蕴含的巨力瞬间击偏、甚至直接从中断裂!碎木与毒屑纷飞
而就在飞镖脱手的同一刹那,长孙烬鸿的身影已如一颗裹挟着万钧之力的陨石,轰然砸落在永昭身前的栈桥木板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厚实的木板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身形落地时不可避免地一个踉跄,膝盖微曲,但他立刻以强大的核心力量强行稳住,脚下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将永昭严严实实地、不容置疑地护在了身后!仿佛一座瞬间拔地而起、不可逾越的巍峨山岳,将所有致命的风雨与杀机,尽数挡在了自身之外!
刺客的弯刀与匕首,已然袭至!刀光凛冽,杀气刺骨!
长孙烬鸿眼中寒芒爆闪,腰间那柄饮血无数的长剑“锃”然出鞘!剑光带着沙场百战淬炼出的无匹锋芒,悍然卷向攻来的刺客!
“铛!铛!”两声震耳欲聋的金铁剧烈交鸣!火星如同炸开的烟花般四溅!他以一招横扫千军,硬生生架开了两柄势大力沉的弯刀劈砍!巨大的反震力让双方手臂都是一麻!
然而,第三名刺客,那个被长孙烬鸿凌空飞镖逼得放弃了弩箭的顶尖杀手,手中的淬毒匕首,已然利用同伴创造的微小空隙,无声无息地刺向长孙烬鸿的右侧肋下空门!这一刺,快、准、狠,毒辣无比,眼看就要得手!
长孙烬鸿眼神骤然一厉,竟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抉择!他根本不闪不避!反而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进一步拉近与那刺客的距离!同时,他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铁钳,一把死死攥住了刺客持匕的手腕!令其再难寸进!
但匕首的锋尖,已然触及了他的衣袍!
与此同时,他的右肩猛地向前一沉一送,竟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主动撞向了那柄淬毒的匕首!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用身体硬生生卡死了匕首所有的后续变化与发力角度!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传来!
那柄淬着幽蓝光泽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了长孙烬鸿的右肩肩窝!鲜血如同泉涌般瞬间迸射而出,迅速染红了他玄色的劲装,那暗红的色泽不断扩大,触目惊心!
但他这以伤换命的打法,也成功地阻止了这致命一击继续刺向他身后毫无防备的永昭!
剧痛如同烈火般灼烧着神经,却反而彻底激起了长孙烬鸿骨子里的凶性!他喉间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如同受伤的猛虎咆哮!
“咔嚓!”一声令人心悸的骨裂脆响!他左手猛然发力,竟是以恐怖的手劲,硬生生捏碎了那名刺客的手腕骨头!
刺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匕首脱手!
长孙烬鸿眼中杀机爆射,右手长剑借着身体前冲扭转的势头,顺势一记凌厉无比的反手斜撩!剑锋如同死神的镰刀,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光,精准地切过了那名刺客的咽喉!
血光冲天而起!刺客的惨嚎戛然而止,尸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栽倒!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都发生在兔起鹘落、呼吸之间!
另外两名刺客眼见首领瞬间毙命,心神俱震,刚想后退或变招,却被及时回援的皇家暗卫以及长孙烬鸿的亲兵们死死缠住!刀光剑影再次爆闪,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剩余两名刺客也顷刻间毙命当场,血染栈桥!
突如其来的刺杀,开始得如同狂风暴雨,结束得却也如同雷霆收歇!转眼之间,所有刺客已全部伏诛,尸横就地!但湖畔栈桥已是一片狼藉,木板碎裂,血迹斑斑,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冲散了春日的花香。
另一边,大皇子殷承稷在暗卫和残余护卫的拼死保护下,虽身上添了数道伤口,尤其是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流血不止,脸色苍白,但总算性命无碍。闻讯匆匆赶来的随行太医正满头大汗地为他紧急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殷承稷咬着牙,目光却复杂地望向永昭的方向,尤其是挡在她身前、肩头还插着匕首的长孙烬鸿。
“当啷”一声轻响。
永昭手中那支沾着她自己鲜血的素金如意簪,失力地掉落在染血的栈桥木板上。她怔怔地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高大背影。他肩头那柄没入血肉的匕首是如此刺眼,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也仿佛灼伤了她的眼睛。他站在那里,稳如磐石,替她挡下了所有致命的危机,仿佛刚才那生死一线的厮杀从未发生,却又用那狰狞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一切的惨烈。
长孙烬鸿强忍着因失血而产生的轻微眩晕感,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牢牢锁定在永昭身上,眼神深处翻涌着浓烈的后怕。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她雪白颈项上那道被金簪刺出的血痕,随之,瞳孔猛地剧烈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冰冷骇人。
“公主……”他的声音因忍痛和方才的爆发而略显沙哑, “……受惊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这简短的三个字。
永昭抬眸,对上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无数复杂情绪的眼眸,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剧震不已!方才那一刻的决绝、对父皇和暗卫的愤怒、对死亡的恐惧……所有极端的情绪,在此刻看到他为自己挡刀受伤、鲜血染衣的模样时,尽数化为了一种汹涌澎湃的复杂心绪,堵在胸口,让她呼吸困难。她张了张嘴,想道谢,想询问他的伤势,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唯有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公主!您的伤!”素蘅第一个从震惊中恢复。她立刻上前,动作轻柔地将永昭从长孙烬鸿的身后稍稍拉开些许,以便更好地处理伤口。她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最好的金疮药粉,想要为永昭颈间的伤口止血、上药。
“我的不急,你先帮将军治伤!”永昭急切地抛出指令。
“公主……”素蘅刚想重申公主的伤势最重要,就被永昭难得的一记眼刀所震慑,“是,奴婢遵旨……”
随即,她立刻将凝重的目光投向长孙烬鸿插着匕首的右肩,眉头紧紧锁起:“长孙将军!匕首必须立刻拔除!创口颇深,且……”她凑近仔细看了一眼伤口附近血液的颜色,语气愈发凝重,“血色暗沉,刃口泛异色,恐有剧毒!需立刻清洗创口,敷用解毒散!否则毒血攻心,后果不堪设想!”她又迅速从药囊中取出几个小瓷瓶,里面是她精心配制的解毒散和强效止血粉。
“哇……”杜若直到此刻才仿佛从极度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看到长孙烬鸿肩头那可怕的伤口和不断涌出的鲜血,吓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小脸煞白。她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绣花手帕,想上前帮忙擦拭血迹,却被素蘅伸臂挡开:“杜若!别添乱!帕子不洁!快去取干净的清水来!要快!”杜若被素蘅严厉的语气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哽咽着应声,跌跌撞撞地向湖边跑去,只想尽快取来清水救人。
“湖水也不洁……”看着杜若跌跌撞撞跑去取湖水的背影,素蘅微微摇头,但却并未制止。
萧文纯在侍女绯云的搀扶下,强忍着恶心与恐惧,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血迹,首先来到了大皇子身边。她看着殷承稷苍白的面容和手臂上狰狞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声音微微发颤:“殿下……您、您伤得如此重……”
殷承稷忍着剧痛,抬起头,对她虚弱地笑了笑,用未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低声安抚道:“无妨……皮肉之伤罢了……让你受惊了,纯儿。”
他顿了顿,目光瞥向不远处仍怔怔望着长孙烬鸿的永昭,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歉意与解释,“方才……我问永昭那话,并非疑你安排不周。你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事事必是力求妥帖的……我只是见永昭去意甚坚,情急之下,想寻个由头与她分说,盼她能留下……绝非疑你,莫要往心里去。”
萧文纯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轻轻摇头,低声道:“文纯明白的,殿下不必解释。眼下……您的伤势最要紧。”
随后,她又在绯云的搀扶下,继续走向永昭与长孙烬鸿的方向。她看着长孙烬鸿那可怖的伤口和不断滴落的鲜血,又看看永昭颈间的血迹,眼中充满了真切的担忧与后怕:“长孙将军!您……您伤势太重了!快!快传随行太医过来!公主,您……”她声音微微发颤,显是惊魂未定。
那些完成了清剿任务的皇家暗卫,如同真正的影子一般,在确认所有威胁解除、公主暂时安全后,再次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各自的隐匿位置,沉默地履行着他们守护公主的职责,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与他们无关。但大皇子遇刺重伤、公主以自戕胁迫暗卫、长孙烬鸿为救公主而身负重伤……这一切,都将被他们巨细无遗地记录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呈报给深宫之中的昭明帝。
远处,高大柳树的茂密树冠深处。
西煌暗探头目卡瓦德,透过那支特制的千里镜,将远处栈桥上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从长孙烬鸿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到凌空发镖救险,再到落地后以身为盾、悍然反杀,直至最后永昭怔然、众人救治的整个过程,一丝不落地尽收眼底。
他心中波澜起伏,迅速而冷静地分析着所见一切,得出了几个极其重要的结论:“永昭公主竟被逼到不惜以金簪自戕相胁,才能迫使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皇家暗卫分兵救援其兄……这足以证明,昭明帝在她身边布下的守护力量,其强度、其隐蔽性、其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的冷酷属性,都远超寻常皇子甚至后妃的规格!这位公主在昙昭皇帝心中的实际分量和受保护程度,恐怕比我们此前所有情报预估的,还要重上十分!甚至可能涉及到某些更深层的皇室秘密!”
“而长孙烬鸿……”卡瓦德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他竟不惜以身挡刀,重伤至此也要护她周全!其反应之激烈、之决绝,远超普通臣子护主或盟友互助的范畴!此女能牵动昙昭军方如此重量级的人物至此,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极具战略价值的筹码!无论是用于要挟、交换,或是……其他用途。”
卡瓦德不再有丝毫犹豫,立刻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一支细如小指的加密信筒,以特制的药水与西煌密码,将情报飞速书写于一张经过特殊处理的羊皮纸上。其内容高度精炼,却字字千钧:
“密呈沙赫扎德殿下:
长安西郊映月湖畔,突发剧变。黑水部遣精锐死士伏击昙昭大皇子殷承稷,几近得手,皇子重伤。
永昭公主为救其兄,竟以金簪抵喉,以死相胁,成功迫使护卫其之最强皇家暗卫分兵救援。此举印证殿下先前判断:昭明帝对此女之重视,异常深刻,其身边隐藏卫队实力极为恐怖,且直属皇帝,不受外界调动。
长孙烬鸿突至,情急之下,竟以身挡毒刃,重伤护其周全。其反应激烈,远超寻常,此女于他而言,干系极为重大,或为牵动其之关键。
永昭公主之价值,已远超先前预估。其身兼昭明帝极度珍视之人与牵动长孙烬鸿之关键双重身份。原‘请’人之策,风险剧增,须重新评估,更为审慎周详。建议暂缓直接行动,优先深度渗透,探明其真正价值与守护漏洞。
西煌暗探头目,卡瓦德,急禀。”
书写完毕,他熟练地将羊皮卷紧塞入信筒,以蜜蜡封口,并加盖了一个特殊的狼头暗印。随后,他将其牢牢绑在一只信鸽腿部的银环内。他轻抚信鸽的羽毛,低语了一句西煌密令,随即扬手将其抛向空中。信鸽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掠过高高的树冠,向着西北方向疾飞而去,很快消失在天际。
卡瓦德再次举起千里镜,冰冷的镜片后,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正在素蘅帮助下紧急处理伤口的长孙烬鸿,以及站在他身旁、脸色苍白的永昭公主身上。
沙赫扎德殿下想要“请”走昭明帝如此看重、且与长孙烬鸿关系如此特殊的人……接下来的棋,每一步都需要走得无比精妙,无比谨慎了。任何一丝差错,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