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府夜宴归来,小泉和阿蛮心里都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阿蛮连最爱的宵夜都吃得没滋没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皇权”、“阴谋”、“兔死狗烹”这些他平时根本不会去想的大词儿。
“小泉,”他憋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对着隔壁床铺上静静躺着的小泉嘟囔,“庆王说的……都是真的?那咱们岂不是在跟……跟皇上……作对?”后面几个字他说得极轻,仿佛怕被房梁上的耳朵听了去。
小泉在黑暗中睁开眼,望着帐顶模糊的纹路:“未必是皇上本人。或许是某些倚仗从龙之功、如今又想故技重施的权贵。庆王告诉我们这些,是提醒我们水很深,未必是让我们去对抗谁。”
“那也够吓人的了!”阿蛮缩了缩脖子,“咱们还是赶紧收拾包袱,明天一早就溜吧?回咱们的山沟沟里去,管他京城谁当皇帝呢!”
小泉没有回答。走?固然能暂时避开风险,但那隐藏在深处的黑手,那可能还在继续的阴谋,以及庆王那句“他们不会放过你”,都让他无法一走了之。
第二天,两人开始着手收拾行装,准备先搬出苏家别院,找个更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落脚。阿蛮一边收拾,一边唉声叹气,对那堆没能吃完的宫廷赏赐点心表达了深切的惋惜。
就在他们忙活的时候,别院的老仆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位老嬷嬷求见,指名要找林泉林大夫。
小泉和阿蛮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他们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哪来的老嬷嬷?
“请她进来。”小泉道。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深褐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低着头走了进来。小泉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之前那个曾向他求取“奇药”的神秘老嬷嬷!
此次,她的态度与上次的焦急隐晦截然不同,显得格外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谦卑。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几个沉甸甸的锦盒。
“老奴给林大夫请安。”老嬷嬷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林大夫妙手回春,揪出谋害三殿下的奸佞,我家主人感念万分,特命老奴前来,奉上薄礼,以表谢意。”
她一挥手,两个小太监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锭、几匹流光溢彩的罕见织锦,还有一株品相极佳、须根俱全的老山参。
阿蛮的眼睛瞬间就直了,盯着那株老山参,口水差点滴下来——这玩意儿泡酒,得多补啊!
小泉心中却是警铃大作。这老嬷嬷的主人消息好生灵通!冯保“伏法”不过两三日,宫外之人竟已知道得如此清楚,还精准地找到了他的住处!
“嬷嬷客气了,”小泉不动声色地推辞,“救治皇子,是医者本分,晚辈不敢居功,更不敢受此厚礼。还请嬷嬷带回,代晚辈谢过贵主人美意。”
老嬷嬷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林大夫过谦了。若非您明察秋毫,三殿下恐遭不测。此乃我家主人一点心意,聊表敬佩,您若不受,老奴回去无法交代。”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况且,您揪出的,可是冯保那等包藏祸心的真凶呢。”
她把“真凶”两个字,咬得略微重了些。
小泉心念电转,知道这礼不收反而显得可疑,便不再推辞,拱手道:“既然如此,晚辈却之不恭,谢过贵主人。”
老嬷嬷见他收下,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她又客套了几句,便准备告辞。
就在她转身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回头看向小泉,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意味深长地低语了一句:
“林大夫,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不会让你轻易离开京城的。”
说完,她不再停留,带着两个小太监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暖阁内,只剩下小泉和阿蛮,以及桌上那几盒烫手的“厚礼”。
阿蛮还沉浸在老山参的诱惑里,没太听清后半句,凑过来问道:“小泉,那老嬷嬷最后嘀咕啥呢?什么树啊风的?”
小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些锦盒上,又缓缓移向空荡荡的门口,脸色凝重。
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这京城,他们怕是暂时离不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