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震怒之下,效率高得惊人。内务府总管冯保亲自带着人,将昨日经手过这批“百花安神香”的所有人员,从采买、入库、登记、到最终送往各宫分配的太监宫女,全都拘到了殿外空地上,黑压压跪了一片。
冯保本人更是跪在帝后面前,汗流浃背,连连叩头:“陛下息怒!娘娘息怒!奴才失察!奴才罪该万死!这批香确是西域贡品,入库时皆经查验,记录在案,奴才也不知为何……为何会混入此等歹毒之物啊!”他声音带着哭腔,显得惶恐又无辜。
小泉冷眼旁观,这冯保演技倒是精湛。若非早有线索指向他,单看此刻表现,还真像个被蒙蔽的倒霉蛋。
皇帝没理会他的哭诉,目光冰冷地扫过下面跪着的人群:“谁负责将香送入三皇子寝殿?自己滚出来!”
人群中,一个穿着低等宫女服饰、身形瘦小的小姑娘猛地一颤,如同被惊雷劈中,连滚带爬地出列,整个人伏在地上,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会“呜呜”地哭。
“是你?”皇帝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小泉走上前,蹲在那小宫女面前,声音放缓了些:“你别怕,仔细说,这香,是谁交到你手上,让你送来的?”
小宫女抬起头,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泪眼婆娑,她看了看面色铁青的皇帝,又看了看一旁跪着的冯保,嘴唇哆嗦着,似乎不敢说。
阿蛮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插嘴,故意用一种凶神恶煞的语气吓唬道:“小丫头!看清楚了!现在皇上皇后娘娘都在这儿!是天大还是某些人大?你要是不说实话,哼哼,看到那边准备铡刀没有?第一个铡了你!”
他边说边朝殿外侍卫的方向胡乱一指。那小宫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其实那边什么都没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
“哇——我说!我说!是……是冯公公身边的德顺哥哥……他……他前儿个找到我,塞给我一包银子,说……说这新到的安神香是极好的东西,让我想办法替换掉殿下房里旧的……还说……还说事成之后,另有重赏……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奴婢不知道那是毒药啊!求陛下开恩!求娘娘开恩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拼命磕头,额头很快就见了血。
“德顺?”皇帝的目光如同冰锥,瞬间刺向跪在一旁的冯保。
冯保脸色微微一变,但立刻显出惊怒交加的样子,回头厉声喝道:“德顺呢?!那个杀才在何处?!给咱家滚出来!”
他身后一个小太监连滚爬出,正是他的心腹之一德顺,此刻也是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干……干爹……陛下……不关干爹的事!是……是奴才自己……自己看那宫女可怜,想让她得些赏钱……奴才不知道那香有问题啊!”
这话漏洞百出,连阿蛮都听出来了,嗤笑一声:“哟,冯大总管身边的人可真够‘心善’的啊,随便找个宫女就塞银子让她换皇子的东西?这好心肠都快赶上庙里的菩萨了!”
冯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猛地转身,一脚踹在德顺肩膀上,将他踹倒在地,怒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咱家平日是怎么教导你们的?竟敢背着咱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来人!给咱家往死里打!”
他这是要弃车保帅,当场行刑灭口!
“住手!”小泉猛地出声制止,他看向皇帝,“陛下,此事疑点重重。德顺一个小太监,从何处得来混入毒物的贡香?他又为何偏偏选中此宫女?背后定然还有人指使!需得严加审讯,方能揪出真凶!”
皇帝眼神阴鸷,他何尝看不出冯保和德顺是在演戏。但他此刻更关心皇子的安危,而且冯保毕竟是宫内老人,势力盘根错节,没有铁证,也不能轻易动他。
“将此贱婢与德顺,一并押入内务府大牢!严刑拷问!朕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皇帝下了命令,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冯保。
冯保深深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一丝慌乱与狠厉。
侍卫上前,将哭嚎不止的小宫女和面如死灰的德顺拖了下去。
矛头,已然直指冯保!
虽然皇帝没有当场发作,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并且开始疯狂生长。
阿蛮看着被拖走的两人,凑到小泉耳边,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小泉!成了!这下看那老阉狗还怎么狡辩!”
小泉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他知道,冯保不过是推到前台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依旧隐藏在更深、更暗处。而且,冯保势力庞大,就算此事证据指向他,他也未必没有脱身之法。
扳倒一个冯保,或许只是掀开了巨大冰山的一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