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更冷了,北方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刮的的脸生疼。
韩东紧了紧棉大衣的领子,手里的强光手电划破黑暗,光柱扫过铁轨、空旷的站台和黑乎乎的仓库墙壁。
今天跟他一起巡逻的是所里得老公安老王,还有一个刚来所里没多久的小青年李卫国。
三个人踩着碎石路基,深一脚浅一脚,脚步声在寂静里传得老远。
“这鬼天气,撒尿都得带根棍儿,怕冻上。”老王哈出一团白气,开玩笑地想活跃下气氛,声音在空旷的货场里显得有点突兀。
李卫国嘿嘿笑了两声,有点紧张地左右看着。他刚来一个多月,对这种夜间巡逻还不太适应,总觉得那些黑影里藏着什么东西。
韩东没接话,他的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落。
货场太大,虽然暗处安排了人守着,但人太少,巡逻一圈下来也得个把钟头,一点都马虎不得。
他尤其留意那些堆放精密器材和紧俏物资的仓库,比如三号库、五号线那边。
走到货场最东头,靠近外围围墙的地方。
这里相对偏僻,照明也没那么亮,围墙外面是一片荒地和几条很少用的备用轨道。
手电光扫过围墙根,韩东的脚步慢了下来。
“咋了,韩所?”老王注意到他的异常。
韩东没吭声,蹲下身,手电光聚焦在围墙底部的一丛枯草上。
这里的杂草明显有被踩踏过的痕迹,不是那种自然的倒伏,而是像有人反复从这里经过或借力。
“你看这个。”韩东指着那处痕迹。
老王凑过来看了看,用手扒拉了两下枯草:“兴许是野狗刨的,或者前两天工务段的人检修线路踩的吧?这地方平时没啥人来。”
韩东没反驳,但眉头微微皱着。
他站起身,手电光顺着围墙往旁边照。
走了几步,在离那处倒伏杂草不远的一条僻静铁轨旁,碎石缝里一个小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是一个烟头,烟头还挺新,估计丢在这时间不长。
“这儿怎么会有烟头?”韩东把烟头递给老王看。
货场有规定,作业区域严禁烟火,工人一般都集中在休息室或者指定区域抽烟。
老王接过烟头道:“可能是哪个调车员或者巡道工路过,图省事扔这儿的吧?这帮小子,有时候就不守规矩。”
李卫国也凑过来看,小声说:“这烟……大前门啊,一般工人很少抽吧?”
老王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懂个屁,现在谁还抽不起一包好点儿的烟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也嘀咕了一下。确实,普通工人抽“劳动”、“丰收”的居多,“大前门”算是比较好的烟了。
韩东没再说什么,他把烟头用一张纸小心包好,放进口袋里。
他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
杂草的踩踏痕迹,加上这个出现在不该出现地方的、比较新的烟头。
也许是巧合,但干公安久了,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很多大案子,最开始就是一点不起眼的蛛丝马迹。
“老王,卫国,”韩东站起身,声音不高,但很严肃,“从今天起,这一片儿,特别是晚上,得多留点神,巡逻到这儿,仔细点儿。”
老王看韩东这么认真,也收起了玩笑心态:“成,听你的,是得小心点,年底了,啥幺蛾子都可能出。”
李卫国赶紧点头:“知道了,韩所!”
接下来的巡逻,韩东格外留意货场东头这片区域。
他又用手电仔细照了照围墙顶部,可惜晚上光线不好,看不出什么明显痕迹。
交班的时候,韩东在记录本上,除了常规记录,特别加了一句:“夜间货场东区围墙处发现可疑痕迹,需加强该区域夜间执勤。” 他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老王打着哈凑过来看了一眼:“是不是太小心了,除了之前惊走的那个,货场基本没啥事!”
韩东合上记录本,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小心没大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儿,我心里一直不踏实。”
老王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韩东的脾气,做事仔细,认准的事就会盯到底。
韩东走出派出所,寒冷的晨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但脑子却格外清醒。
韩东回到宿舍,和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夜里看到的那个草窝和那个烟头。
老王觉得是偶然,但他心里那根弦却绷得紧紧的。
两辈子干公安,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点看似不起眼的疑点,背后可能就藏着大问题。
他索性爬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些。
他决定再去货场东头那边仔细看看,夜里光线不好,很多细节可能被忽略了。
他没有带任何人,独自一人又来到了货场。
白天的货场和夜晚完全是两个世界。
巨大的龙门吊在轨道上隆隆移动,装卸工人们喊着号子,车辆穿梭,人声鼎沸,一片繁忙景象。
阳光照在铁轨和货物上,夜晚那种阴森神秘的感觉荡然无存。
韩东没有直接去东头围墙,而是先绕着货场外围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
他留意着工人们的工作状态,也观察着货场的整体环境。
走到东头那片相对僻静的区域时,他放慢了脚步。
白天看得清楚,这一段围墙比较老旧,砖体有些风化,高度也不算特别高。
他走到昨晚发现杂草倒伏的地方。
蹲下身,拨开枯草,仔细查看。
泥土表面有一些模糊的踩踏痕迹,不是很清晰,但能看出不是一个人的脚印,而且方向似乎是指向围墙的。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痕迹的间距和深浅。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投向围墙顶部。
阳光照射下,墙头砖缝里的一些细微之处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走近几步,踮起脚尖,凑近了看。
在几块砖的缝隙里,他发现了几缕极细的、灰白色的纤维,像是麻绳上掉下来的毛刺。
他小心翼翼地用随身带的笔尖,轻轻把那几缕纤维拨出来,放在随身带的一张白纸上。
纤维很新,不像是风吹日晒很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