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居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陆沉舟盘膝坐在静室中央,并未立刻开始疗伤或修炼,而是先将得自秘境的那块黑色石碑碎片取出,置于掌心,仔细端详。
碎片依旧沉寂,触手冰凉,仿佛亘古不变的寒铁。但在其深邃的黑暗之下,陆沉舟凭借与那几行暗金色禁制符文的微弱共鸣,能隐约感知到一丝内敛的、与那竖瞳同源的虚无道韵。回想起归途时那突如其来的一缕精纯冰凉气息,他心中愈发肯定,这碎片绝非凡物。
他尝试着再次将精神力探入,结果依旧如同石沉大海。他又尝试运转《七杀拳》拳意,或是调动体内灵力冲击,碎片都毫无反应,仿佛一块真正的顽石。
“看来,寻常方法无法引动。”陆沉舟若有所思,“或许,需要特定的契机,或者……更深厚的禁制造诣?”
他将碎片小心收好,贴肉存放。既然它能自主释放一丝能量滋养己身,长期佩戴必有好处。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伤势,提升实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先取出自己炼制的金疮灵膏,仔细涂抹在身体各处皮肉翻卷的伤口上。清凉的药力渗透,带来阵阵麻痒,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随后,他服下数枚凝气丹,精纯的药力化开,推动丹田那滴液态灵力缓缓运转,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同时开始修复神识的创伤。
与赵千云一战,尤其是最后强行催动“戮灵”拳意,对他的神魂造成了不小的负担。若非他意志坚韧远超常人,又有《磐石体》打下的雄厚根基,恐怕早已精神崩溃。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悄然流逝。三日之后,陆沉舟身上的外伤已基本痊愈,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红痕。内腑的震伤和经脉的撕裂感也大为缓解,灵力运转恢复了顺畅。唯有神识的创伤,恢复起来最为缓慢,依旧有些隐隐作痛,如同宿醉未醒。
然而,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继续深入疗伤和修炼时,青木门内因他们归来而掀起的暗流,已经开始拍打他的门庭。
首先到来的,是执法殿的弟子。以调查秘境事件细节为由,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盘问,问题刁钻而细致,尤其反复追问与赵千云冲突的细节以及赵千云神魂受创的真正原因。陆沉舟早已打好腹稿,应对从容,将之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滴水不漏。执法殿弟子未能找到破绽,只得悻悻离去。
紧接着,丹堂的几位执事联袂来访,表面是关切他的伤势,并送上了一些品质更好的疗伤丹药,实则话语间多有打探,想知道他在秘境中是否有获得特殊的灵草或丹方。陆沉舟心知肚明,只推说秘境凶险,忙于保命,并无额外收获,将话题引开。
随后,一些平日并无交集的内门弟子,也或明或暗地前来拜访,言语间或讨好,或试探,或隐含威胁。陆沉舟不胜其扰,最后干脆在青竹居外挂起了“闭关勿扰”的木牌,并彻底开启了防护禁制。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陆沉舟正在参悟脑海中那几行暗金色禁制符文,试图加深理解,门外禁制突然传来一阵远超之前的剧烈波动,同时还夹杂着嚣张的呵斥声。
“林辰!滚出来!执法殿周长老有令,传你问话!”
陆沉舟眉头一皱,收功起身。来者不善!周铁山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
他打开房门,只见院外站着三名身穿执法殿服饰的弟子,为首一人面容倨傲,眼神锐利,修为赫然达到了炼气境中期,正是周铁山的另一名亲传弟子,名为周通。其身后两人也是气息不弱,眼神不善地盯着陆沉舟。
“周师兄有何指教?”陆沉舟站在门内,语气平淡。
周通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刮过陆沉舟:“林辰,大师兄重伤未醒,秘境之事疑点重重。师尊怀疑你隐瞒真相,甚至暗害同门!即刻随我前往执法殿,接受‘问心镜’查验!”
问心镜!陆沉舟心中凛然。那是执法殿用来审讯重犯的法器,能映照人心,窥探记忆碎片,虽然对心志坚定者效果会打折扣,但一旦使用,自身秘密恐怕难以保全!周铁山这是要不惜代价,坐实他的罪名!
“周长老怕是误会了。”陆沉舟眼神微冷,“秘境之事,弟子已向掌门和诸位长老禀明经过,并无隐瞒。问心镜关乎弟子神魂,岂能轻易动用?若无确凿证据,恕难从命!”
“证据?”周通脸上露出一抹狞笑,“大师兄神魂受创,气息与你那诡异拳意残留相似,这就是证据!你抗命不遵,便是心虚!拿下他!”
他身后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手中闪烁着灵光的锁链如同毒蛇般向陆沉舟缠绕而来!
陆沉舟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动手——
“住手!”
一声清冷的娇叱传来,同时一股冰寒的气息瞬间笼罩院落,将那两条灵力锁链冻结在半空!
众人转头,只见冷凝霜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院外,她白衣胜雪,面容清冷,目光扫过周通等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冷师姐?”周通脸色微变,显然对冷凝霜颇为忌惮,“此乃执法殿公务,还请师姐不要插手。”
“公务?”冷凝霜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动用问心镜,需至少三位长老联名首肯,或有掌门谕令。周长老一人之令,何时能代表执法殿了?还是说,周师兄想假传法令?”
周通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他确实是受了师尊的私下指派,想来个先斩后奏,没想到被冷凝霜一语点破。
“冷师姐言重了。”周通强笑道,“只是此事关乎大师兄,师尊心急如焚……”
“赵师兄之事,掌门自有定夺。”冷凝霜打断他,目光转向陆沉舟,“林师弟伤势未愈,需要静养。周师兄请回吧,若执法殿真有联名法令,再来拿人不迟。”
她话语清晰,立场分明,竟是直接站在了陆沉舟这边。
周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知道今日有冷凝霜在,绝难得手。他狠狠瞪了陆沉舟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咬牙道:“好!很好!林辰,我们走着瞧!我们走!”
说罢,带着两名手下,灰溜溜地转身离去。
院外恢复了平静。
陆沉舟看向冷凝霜,拱手道:“多谢冷师姐解围。”
冷凝霜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看着他:“周长老一系不会善罢甘休,你需早作打算。”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最后……为何要救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赵千云。
陆沉舟沉默片刻,缓缓道:“他若死在秘境,或是死在我手上,我便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宗门之内,再无我立足之地。救他,不过是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让他活着,亲眼看着他所拥有的一切,慢慢崩塌,或许比杀了他,更有趣。”
冷凝霜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那清冷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不再多言,转身化作一道白虹离去。
陆沉舟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明了。冷凝霜此次出手,既是出于公道,或许也带着一丝对他实力的认可,以及……对赵千云及其背后势力的不满。这是一个可以争取,但需要谨慎对待的盟友。
经此一事,陆沉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实力的重要性。周铁山一系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他重新关闭院门,开启了最强的防护禁制。这一次,他决定进行一场彻底的闭关!
不再仅仅疗伤,他要借助此次秘境之行的收获与压力,冲击更高的境界!
他先是将心神沉入脑海,全力参悟那几行暗金色禁制符文。这些符文博大精深,每理解一丝,都感觉对能量的掌控、对规则的认知提升一分。他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些最简单的“束缚”、“滞”、“流转”符文结构,融入《疾风步》与出拳发力之中,虽然只是皮毛,却让身法更加诡异难测,拳劲更添变化。
同时,他不断回忆与赵千云、与死灵、与秘境禁制战斗的每一个细节,消化着生死搏杀带来的经验。《七杀拳》的拳意在与赵千云的神魂对撼后,似乎更加凝练,那惨烈霸道的意念隐隐有了一丝蜕变的气息。他感觉,“戮灵”一式,或许还有更深层的运用。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修为的提升。
他取出秘境归来后宗门发放的抚恤与奖励,以及自己之前积攒的灵石和丹药,堆放在身旁。凝气丹如同糖豆般被他服下,精纯的药力被快速炼化,推动着丹田那滴液态灵力不断壮大、旋转。
炼气境初期到中期,是一个灵力积累与压缩的过程。寻常弟子需要经年累月的苦功,但陆沉舟根基扎实,又有丹药辅助,加上连番生死历练带来的感悟,进展极快。
他沉浸在修炼之中,物我两忘。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精光湛然,周身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不止一筹!丹田内,那滴液态灵力已然壮大了一倍有余,旋转速度更快,更加凝实!
炼气境,中期!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陆沉舟缓缓握紧了拳头。实力的提升,带来的是更强的自信。
然而,就在他突破的喜悦尚未平复之际,怀中的黑色石碑碎片,再次传来了异动!这一次,并非释放能量,而是传递来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牵引感!
仿佛在极遥远的北方,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这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