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国际投资公司’。
‘军工背景’。
这几个字，像是拥有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会议室的空气里，让每一粒尘埃都变得凝滞。
刚才还因为联盟成型而热烈、激昂的气氛，被这几个字瞬间抽干了所有温度。
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
一种让人从骨头缝里感到发冷的死寂。
顾少铭说完那句话后，就僵硬地站在林征的身后，一动不动。
他脸上所有玩世不恭的表情都消失了，那双桃花眼里的兴奋光芒，也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
苏蔓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秦氏集团那条瀑布般下跌的股价曲线。
几分钟前，她还为这条曲线的每一个波动而感到智力上的优越和胜利的快感。
可现在，这些数字，这些图表，这些她赖以成名的金融工具，在‘军工背景’这四个字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她的手指还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敲不下去。
宋玉刚刚挺得笔直的腰杆，不自觉地塌陷了一点。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此刻已经褪去了所有血色。
他刚刚才立下誓言，要做联盟最锋利的剑。
可他这把剑，是用来在数据的世界里冲杀的，是用来构建‘天眼’洞察资本流向的。
而不是用来……对抗真正带血的武器的。
那份刚刚在生死之间淬炼出的坚硬，在这一刻，仿佛遇到了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的迹象。
萧清雅没有看任何人，她只是将茶壶轻轻放回桌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的动作依旧优雅，但那只端着茶壶的手，却无法抑制地出现了一丝轻微的颤抖。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天穹科技，不是商业版图，甚至不是秦家。
她想到的是林征。
是那个在家里会温柔地给念念讲故事，会耐心给她吹头发的男人。
她还想到了念念。
那个粉雕玉琢，会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公主。
当商业战争的对手，开始寻求枪杆子的帮助时，她最珍视的日常，她最想守护的家人，就暴露在了最直接、最野蛮的危险之下。
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
整个会议室，只有一个人没有动。
林征。
他依旧坐在主位上，背对着众人。
他没有回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因为顾少铭的汇报而产生任何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在欣赏窗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湖面。
但所有人都知道，平静的湖面下，是正在酝酿的滔天巨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只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众人几乎要被这片沉重的寂静压垮的时候。
林征，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这个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瞬间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地吸附了过去。
他没有回头看任何人，而是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庄园外的湖面宁静而美丽，几只水鸟正在悠闲地嬉戏，一派祥和。
可映照在玻璃上的那张年轻的脸，却没有任何温度。
这完全印证了他之前最坏的猜想。
秦啸天。
这头在华夏商界纵横了几十年的老狼，比他想象中，还要狠，还要果决。
当他发现，内部的猎物，那个他原本唾手可得的宋家，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保护起来，甚至变成了反咬他一口的尖刀之后。
他没有选择蛰伏，没有选择舔舐伤口。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更凶残、更没有底线的外部野兽为伍。
‘黑石国际’。
这不仅仅是一家投资公司。
林征很清楚，当资本与军工深度捆绑，当金钱染上了火药的味道，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接下来的战斗，将不再是商业层面的攻伐。
不再是苏蔓在K线图上就能解决的资本博弈。
也不再是顾少铭依靠人脉和情报就能掌控的局面。
当‘军工背景’不再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而是秦啸天主动去接触的实体时，就意味着，那些在黑暗世界里通行的法则，很可能会被血淋淋地摆上台面。
暗杀。
绑架。
不择手段的物理清除。
这些只在电影里出现的词汇，将会变成悬在他们每一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战争的性质，已经从这一刻起，被彻底改变。
它将变得比之前任何一次交锋，都更加危险。
更加黑暗。
也……更加血腥。
林征看着窗外那片宁静的湖面，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深处，闪烁着冰冷的，刀锋般的光。
“征哥……”
顾少铭终于忍不住，干涩地开口，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立刻安排嫂子和念念……”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面对这种级别的威胁，第一时间保护家人，是所有人的本能。
萧清雅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林征的身后，那只微颤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林征的胳膊上。
她什么也没说，但那份担忧与恐惧，已经通过掌心的温度，传递了过来。
林征感受到了手臂上传来的那份柔软与冰凉。
他缓缓转过身。
那张原本还带着一丝居家温和的脸，此刻已经找不到半分笑意。
他看着萧清雅，看着顾少铭，看着苏蔓，看着那个脸色苍白却依旧强撑着站得笔直的宋玉。
看着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这个刚刚还意气风发的联盟。
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同样的震惊，与一丝无法掩饰的，对未知的恐惧。
林征的视线，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他开口了。
没有安抚，没有解释，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只有一句，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
“战争，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