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尘埃在光束中缓缓飘浮。云逸站在废墟边缘,手中紧攥着半截玉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一言不发,也未动弹,只是将玉簪小心收进怀里,随即转身朝营帐走去。
苏璃被弟子抬进了疗伤室,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云逸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回头对守在门口的弟子道:“别让人进去打扰她。”
那人点头离去。
云逸径直走入指挥所。桌上散落着几张残破的地图和几块烧焦的木片。墨玄坐在那里,红衣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左臂用布条吊着,正翻阅一本旧书。
“你来了。”他没有抬头,“她身上带的东西,我查过了。”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黑灰色的碎片,轻轻放在桌上。
“这东西不对劲,掺了北境魔藤灰。那个地方三年前就被封禁,只有早年进去过的人才可能拥有。”
云逸拿起碎片,指尖抚过上面一道刻痕。
“是他们的人?”
“不只是人。”墨玄冷笑,“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祭坛、符文、骨灰柱……手法完全一致。”
云逸放下碎片,走到墙边的地图前。图上标注着数个红点,皆为最近遭袭之地。他的目光落在最南端的那个标记上,眉头深深皱起。
“他们动作太快了。我们刚修复防御,他们便立即出手。”
“说明有人知晓我们的计划。”墨玄合上书册,“或许,他们一直在等这个时机。”
这时灵悦走了进来,肩头还缠着绷带,佩剑倚在门边。
“抓到一个活口。”她说,“是个外围成员,属于新势力的小角色。脑子被人动过,神志不清。”
云逸立刻起身:“人在哪?”
审讯室位于营帐后方,阴暗潮湿。俘虏蜷缩在地,眼神呆滞,口中喃喃自语。
“……不能说……说了会死……主上要灭口……”
云逸蹲下身,直视着他:“谁是主上?”
那人猛地摇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灵悦站到他身后,闭目凝神。再睁眼时,眸色已转为冰蓝。她将手覆上对方太阳穴,一股寒气缓缓渗入。
俘虏身体骤然僵直,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低吼。
画面浮现——昏暗的地下密室中,两人对坐。一人戴着面具,胸前佩戴新势力徽记;另一人手持黑色碎片,正是噬天魔柱的那一块。
“联盟一旦扩张,内部必生乱。”面具人说道,“等他们自相残杀,我们再出手。”
“不急。”持碎片者轻笑,“先让他们信任你,再亲手摧毁这份信任。这才叫炼心之阵。”
影像戛然而止。
灵悦收回手,轻喘一口气。
“他们在等我们分裂。”她看向云逸,“从内部瓦解我们。”
墨玄翻着手中的记录,忽然抬头:“那次密会,是在我们公布资源共研计划之后。”
云逸眼神微变。
“他们并非临时起意——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布局。”
次日清晨,核心成员齐聚议事厅。诸位长老分坐两侧,神情凝重。
云逸将三样物证置于中央——令牌碎片、记忆影像记录、时间线推演表。
“这不是新的敌人。”他声音沉稳,“是旧敌改名换姓,卷土重来。”
一位长老开口:“眼下联盟损失惨重,是否应暂缓追查,先稳住局面?”
另一人附和:“若此事公开,恐引发恐慌。万一判断有误,反而落入圈套。”
云逸并未反驳。他从怀中取出那半截玉簪,放入阵盘中央,指尖划过阵纹,缓缓注入灵力。
光影闪现——一间柴房内火光摇曳,一名女子跪地抱着孩子苦苦哀求。另一女子转身离去,点燃符纸,烈焰瞬间吞噬一切。
画面转换,出现在噬天魔柱之下,同样的符文燃烧着,骨灰缓缓沉降。
“这是我娘死去的那一夜。”云逸语气平静,“他们如今使用的仪式,与当年一模一样。”
他抬眼扫视众人:“他们不只是想击溃联盟。他们是想让每一个宗门,都变成第二个云家——以亲人的性命,祭他们的阵法。”
厅内一片寂静。
灵悦起身:“我支持彻查到底。”
墨玄推上前一份数据:“北境魔藤灰与祭坛残留能量完全吻合,误差不足一秒。绝非巧合。”
角落里的苏璃也开口:“我在合欢宗古籍中见过记载。‘炼心阵’需以亲人之间的怨恨为引,方能激活混沌之力。”
长老们不再反对。
当日下午,真香玉简开始制作。灵悦执笔撰写内容,墨玄在一旁镌刻丹纹封印,以防篡改。最后,苏璃咬破指尖,在玉简末端按下血印。
“这是魔修独有的契约印记。”她擦去血迹,“一旦传播,便可追踪查看之人。”
三人于傍晚出发送信。一人乘飞舟走空中航线,一人经地下暗道潜行,最后一人顺江乘船而下。每人携带一枚玉简,路线互不重叠。
云逸亲自送至营地外。
“记住,必须亲手交予掌门。不得传话,不得留存副本。”
三人点头,各自启程。
夕阳西沉,云逸立于高台,远眺群山。风拂起衣角,发丝掠过左耳那颗朱砂痣。
灵悦缓步走上,站到他身旁。
“哑奴的事……”她顿了顿,“他会希望我们继续前行。”
云逸点头:“所以我不能停下。”
墨玄拄着拐杖走来,九把匕首重新系回腰间。
“我已联络几位老线人。”他说,“若他们真要动手,必会露出蛛丝马迹。”
“等消息。”云逸道,“但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被动应对。”
不知何时,苏璃也来到高台,倚着石柱静坐,脚踝上的铃铛不再作响。她仰望天空,一轮明月悄然升起。
“从前我以为活着是为了弟弟。”她轻声道,“如今我才明白,有些人牺牲,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云逸再次取出玉簪。这一次,他没有收起,而是将两截拼合,紧紧握在掌心。
“他们以为我们会畏惧。”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但他们忘了,我从十岁起,就不怕死了。”
风掠过高台,卷动四人的衣袍。远处小路上,最后一队信使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深处。
云逸伫立不动,手中的玉簪在月光下映出一道清晰裂痕。
灵悦靠在柱边闭目休憩,剑尖轻触地面。
墨玄翻开笔记,写下一行字:北境信号异常,疑似出现新据点。
苏璃忽然睁眼,望向东南方向。
那里,一缕极淡的黑烟悄然升腾,几乎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