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卷着浓雾，在脚边缓缓流动，像一层薄纱缠绕在鞋尖。云逸脚步未停，右手轻按手腕上的护腕，九重天光符微微发烫，灵力通畅——这是出发前刚嵌入的最后一道主阵。
“雾越来越重了。”墨玄走在稍后的位置，红色衣摆沾了露水，沉甸甸地往下坠。他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嗅了嗅，又倒出一滴灵液落在掌心，指尖抹开，药香刚散出，便被浓雾尽数吞没。
苏璃脚踝上的铃铛一直安静无声。她抬手抚了抚发间的银簪，七根都在，一根不少。可就在片刻之前，那铃铛忽然轻轻震了一下，仿佛被人触碰，四周却连个人影也无。
“不对劲。”她低声道，“这雾……好像在吞噬人的灵识。”
云逸点头，左手探入袖中，玉簪贴着皮肤仍温，与怀中的符源隐隐共鸣。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目光已锁定前方：“再往前十里，地下有断层，灵气乱冲，但宝物的气息仍在。”
“金丹修士都扛不住的乱流，咱们四个硬闯？”墨玄冷笑，“你当咱们是铁打的？”
“没人说要硬闯。”云逸停下脚步，从行囊中取出三枚形如铜钉的符桩，“慢慢走，边走边布防，每五百步设一个预警点。你负责测灵脉，苏璃盯着邪气，灵悦——”
他转头，话未说完，便见灵悦站在原地，剑穗上的青玉铃铛正轻轻晃动，发出极细微的一声“叮”。
她瞳孔泛起淡淡的冰蓝色，呼吸也为之一滞。
“又来了。”她声音微沉，“那种感觉……和小时候一样。”
云逸一步跨至她身旁，左手迅速按上她后背，送入一丝灵力。淡金色的符文自掌心浮现，顺着经络流入她体内，稳住心脉跳动。
“是邪气刺激了旧伤。”他说，“别压着，让它出来。”
灵悦咬牙，额角渗出冷汗。她猛地吸一口气，剑尖点地，一道寒气自脚下蔓延而出，地面瞬间凝出一层薄霜，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它记得我。”她声音紧绷，“那股气息……不是妖兽，也不是人。”
墨玄蹲下身，用涂了灵液的手指探入霜裂。药液刚渗入，地面突然冒出一缕黑烟，“嗞”的一声烧焦半片枯叶。
“活的。”他缩回手，脸色微变，“这土里有东西在吞噬灵气。”
苏璃抽出一根银簪，划破指尖，血珠滴落。鲜血刚触地面，便被雾中某处悄然吸走，连痕迹都不曾留下。
“不是吞噬灵气。”她凝视着地面，“是吞噬性命。”
四人沉默。雾更浓了，能见度仅剩五米。远处山影模糊，仿佛正被某种存在缓缓吞没。
云逸取出符源，莲心状的符种悬浮掌心，九道环纹旋转加快，与前方某处产生共鸣。
“宝物还在移动。”他说，“或者，有人正用它引我们过去。”
“也可能是陷阱。”墨玄站起身，拍去湿透的衣摆，“说不定就是冲着《圣体灭天诀》来的。你刚得功法，就有人送符源；如今又有人把宝物藏进死地——太巧了。”
“巧不巧，得走下去才知道。”苏璃收起银簪，唯留一根握于手中，“但我们得换个走法。”
云逸点头：“分段推进。每五百步设符桩，墨玄测灵脉变化，苏璃监控邪气流向，灵悦随时准备清场，我来掌控节奏。”
“那你可得盯紧些。”墨玄哼了一声，“我可不想死在半路，连糖葫芦都没吃完。”
灵悦瞥他一眼：“你还惦记那个？”
“活着的人才配贪嘴。”他耸耸肩，“死了，谁给我烧纸串？”
苏璃笑出声：“你要真挂了，我拿你的酒壶当香炉，天天供一坛辣酒，让你在下面呛醒。”
“你们俩能不能严肃点？”灵悦皱眉。
“这就够严肃了。”云逸打断，“知道怕，才不会死。”
他迈步向前，符源收回怀中，护甲上的符阵微微亮起。其余三人跟上，脚步放缓，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五百步后，墨玄停下，埋下第一枚符桩。铜钉入土，表面刻痕闪了闪微光，转瞬被雾吞没。
“灵脉偏了。”他盯着地面，“原本该往东，现在拐向西南，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走。”
“认为改不了这么大范围的地气。”苏璃蹲下，指尖轻抚地面，“除非……底下有活的东西在呼吸。”
第二枚符桩刚埋好，灵悦忽然抬手。
“等等。”
她闭眼，剑穗轻轻颤动，冰蓝色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
“东南方向，三十步外，有东西在动。不是实体，像一团影子贴着地爬行。”
云逸抬手示意全员戒备。他取出玉簪，贴唇轻吹——无声无息，但护甲上的符阵骤然亮起，一圈金光扫过地面。
雾被短暂推开，露出下方泥土。那里确有一道痕迹，似被滑腻之物拖过，表面泛油光，隐约可见细小裂口，仿佛……一张嘴。
“它吞了我一滴血。”苏璃盯着那痕迹，“刚才滴的。”
“它认生？”墨玄眯眼。
“不。”云逸凝视那裂口，“它挑人。”
第三枚符桩刚埋好，符源突然剧烈震动。云逸一把按住胸口，符种在怀中疯狂旋转，几乎灼伤皮肤。
“前面！”他抬头，“宝物在加速移动！”
“不可能。”墨玄脸色骤变，“那地方灵气紊乱程度早已超过人体极限，再往前，经脉会自行崩裂！”
“但它在动。”云逸目光死死锁住前方，“而且……它在等我们。”
“等我们送死？”苏璃冷笑。
“不。”灵悦忽然开口，“它在试我们。”
她抬起剑，剑尖指向雾中某一点：“刚才那团影子，没有攻击，只是试探。它想知道，我们值不值得靠近。”
“所以这不陷陷阱。”云逸缓缓道，“是筛选。”
墨玄咧嘴一笑：“有意思。拿命当门票，还挺贵。”
“那就买。”云逸迈步向前，“一张不够，就再加一张。”
众人继续前行，速度更慢。每一步都伴随着符桩的埋设、灵脉的检测、邪气的排查。雾中偶有细微摩擦声传来，似某种生物在泥土下蠕动，却始终未现身。
直到第七个五百步。
灵悦忽然停下。
“不对。”
她伸手按住剑柄，指节微微发紧。
“我的心跳……和符源不一样了。”
云逸立刻转身：“怎么不一样？”
“它快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是因为紧张，是被拉的。像有东西在拽我的脉搏。”
苏璃迅速上前，搭上她手腕。下一瞬，她猛地抽手：“邪气入体了！虽尚浅，但已开始侵向心脉！”
“凝心丹。”云逸立刻掏出药瓶。
灵悦摇头：“没用。这次不同，它不是直接攻击，是……同频。”
“同频？”墨玄皱眉。
“它在模仿我的心跳。”灵悦声音冰冷，“想把我变成它的一部分。”
云逸二话不说，撕开衣袖，掌心浮现一道符文，按在她心口。金光涌入，灵悦身体一震，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撑住。”他说，“我不让你变成任何东西的一部分。”
苏璃咬破指尖，在她额心画下一道血符。符成刹那，灵悦猛然睁眼，瞳孔冰蓝如霜。
“出来了。”她喘息，“它退了。”
墨玄检查符桩，脸色难看：“再往前，灵脉完全扭曲，形成闭环。进去的人，灵力会自行循环，最终耗尽自身。”
“那就不能走正路。”云逸望向两侧山壁，“找缝隙，绕过去。”
“你以为我没看？”墨玄指着岩壁，“全是死路。唯一的通道，就是前面那条。”
四人陷入沉默。雾气无声翻涌，符桩的光芒愈发黯淡。
云逸低头，手按在怀中符源上。莲心仍在旋转，但节奏已变，不再与远方同步，而是……开始模仿灵悦的心跳。
他猛然抬头。
“它不是在等我们。”
“它是在学我们。”